可她要怎么和真嗣说?她说不出口,说不出口的。真嗣从来没说过他是爱由依的,她又有何立场去阻止他和其他人交往?
她怎么能阻止……
由依回忆着往事,抽抽噎噎地低泣着,二宫航平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由依只是一直哭,什么也不愿多说。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总不能只呆站在一边发愣。二宫航平俯身轻抱起那悲伤至极的含泪娇颜,希望用温柔守护眼前的她。
“让我……让我哭。我保证,哭完这一次就不哭了……明天……明天我一定会恢复正常,恢复快乐的笑容。今晚……能不能让我好好的哭一场?”由依哽咽地哀求,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苍白脸上一对美丽清澄的大眼睛盛满了悲伤。
什么样的由依才算是真正的?二宫航平心中自问。究竟是平日那个笑脸迎人,开朗活泼的模样是真正的由依;还是面前这个拼命把悲伤吞进肚,无助地哭着的女孩才是呢?
他迷惑了。
洒落了一地的冷光,映得伤心的人更伤心,孤寂的人更孤寂。俯看地上众生,到底谁的悲伤最深?只怕月娘也无法衡量。
由依的头枕在二宫航平的肩上,早已哭干泪水的眼空洞的望着天。
朝阳慢慢掀开夜幕,渐渐探出脸。
一个无眠的夜……
☆☆☆
“二宫,二宫航平?”
老师的点名声嘎然中断,该应声的人此刻座位上空空荡荡的,紧靠着的木崎由依位置上也是同样空无一人。
“渡边达之。”老师一脸狐疑地瞟着状似安分定坐在座位上的渡边达之。“你是不是又招惹到了什么奇怪的不良份子,要二宫和木崎去帮你解决?”
说起渡边达之的功绩,他陈年的风湿痛和高血压的毛病又要犯了。这小子常常凭着一股不知哪来的冲劲,老爱向校外的坏学生挑衅、惹事生非,要不就是看到美女就贴上去猛追,完全不管是不是早有人捷足先登占了护花使者的空缺。搞的三不五时就有人找到学校来“要人”,每日还都是靠二宫航平出面才摆平了事的。
“冤枉啊!我最近一直都十分安分守己的力行当一个好学生该注意的行为准则。”
渡边达之一脸无辜,满腹委屈地申诉,一张明朗的俊颜因挂满了苦瓜而下垂。他是额头刻了一个“恶”字是不?怎么每个老师净找他开刀,每回有什么坏事绝不忘主动替他算上一份。难道是他常和二宫航平在一起,所以把他的“不甚完美”衬托成“十恶不赦”吗?
“老师,”渡边达之不平地:“他们一男一女同时没来上课,说不定另有‘隐情’。”讲到“隐情”二字时,他还特别加了暧昧的眼神。
“二宫又不像你。”老师想也没想的推翻了他的假设。
就在这时,一阵只具小学生鉴赏程度的可笑音乐声响起。全教室里的人对班上谁的音乐品味如此“独树一格”皆有共同的默契,都一致憋住笑等着看好戏。
“渡、边、达、之!”老师脸上的皱纹急速增长、加深,肌肉也逐渐扭曲二我说过多少次手机不可以带进教室,你竟然敢当作耳边风!”还用那么没有品味的音乐当手机铃声。“快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紧急的事要找你。”
渡边达之一脸惨绿,他怎么会这么背!平时上课他都有关机,才忘记一次就被抓个正着,他的人缘为什么要这么好?
“喂!”
到底是哪个混蛋这时候打来找他碴的!渡边达之没好气地应声,满肚子怨气等着对电话另一头的家伙发泄。
“对,是我啦,原来是你这个混蛋家伙!嗯……嗯……什么川不要,我不要!才不管你,你自己去跟老师说。你说什么?我不……喂?喂!可恶!竟然挂我电话。”
渡边达之堆满苦笑的看着老师,心中早已把二宫航平咒骂过千万遍。
“航平说他和由依今天不来上课了。”
“为什么?”
“他们要跷课去散心。”神啊!保佑那两个死没良心的人被老师骂个臭头。
“咦?!”老师瞪大了眼,班上同学全倒抽了一口气。
“唉……”老师接着叹了一口气。“一定是我们的教育制度出了问题,身为一个施教者,我应该好好地彻底检讨一番。”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渡边达之在心里呐喊,却改变不了他悲惨的命运。
他恨啊!他怨啊!
☆☆☆
隅田川,是东京的生命之河。川上各段横跨着十二座造型各异的桥,从最初的“日之出浅桥”到终站浅草的“吾妻桥”,不仅将日本人精巧的造桥技术展露无疑,也替繁忙的东京人保留了一个休闲的好去处。
二宫航平和木崎由依沿着隅田川两岸兴建的河堤公园散步。这是二宫航平所提议的,对着辽阔澄蓝的蓝天能使人心情舒畅,而隅田川的天空是他认为最澄净美丽的。
哭了一夜的由依,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起来精神仍旧不错。
“好舒服。”由依靠着岸边的栏杆,垂下长长的睫毛闭着眼让清新的微风拂过她清丽娇艳的脸庞,吹扬起身后披散黑缎般的长发。她雪净晶莹的面容在蓝天下闪烁着炫目的光采,白皙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一点阴霾也没有,仿佛昨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由依果真如她所承诺的在一夜过后恢复成平时的样子,美丽开朗的笑容再度占据那张上天所宠爱的娇颜。如昨夜般的事应该不止发生过一次,二宫航平推测。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二宫航平不死心地追问。他太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昨夜由依就是在听到天野真嗣的名字后哭得不能自己,事情的症结一定在他身上!
恢复平静的由依不再隐瞒:“当年带我离家,这些年来照顾我生活的都是他。自己的心是骗不了人的,这几年来我常常问自己,我现在在想着什么人?有时候是最疼我的宪一哥哥,有时是在台湾早逝的妈妈。或者是冷漠的爸爸。但最多的时候,我都是在想着真嗣。早上起床时想,在学校里也想,走在路上会想,甚至睡梦里都有他。我知道,终我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想要离开他了。”
由依望着波光潋艳的隅田川,微微上下起伏流动的河水映照着岸上的景色,替静止不动的景物赋与波动的生命力,柔和照射下的初晨阳光也被反射得无比灿烂闪耀。渡轮和游河船在川上悠闲地漫游,乳白的水鸟或是赖在堤上晒太阳,或是不甘寂寞地呼朋引伴在天空中引领飞翔。
“开心的时候,想拉起他的手一起分享;悲伤的时候,希望他抚摸我的头发安慰。是他让我看见什么是真正的温柔,是他使我想要迈开步伐,去追求自己所希冀的生活。我绝对不会忘记是谁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给我最安稳无忧的依靠。”由依神色柔和地望着川面,像是看见了挚爱的恋人。“我想,这种感觉和这分感情,就叫作爱吧。”由依幽幽地说。
在她初来到日本这个全然陌生环境的时候,在她思念台湾亲人的时候,在她被一条条世家大族的规范和期望压得近乎窒息的时候,在她被父亲的冷淡和漠然伤到忘了情绪、无法去哭去笑的时候,在她的双瞳中只剩无边无尽的冰冷黑暗时……是他为她冰冻的生命注入一股温暖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