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云而言,她先前嚷着的什么疏影和新晴,都似云淡风清地不在心里留痕,重点在于他是为她疯狂没错。从第一眼见到她,那酷似贺心怜的容貌便引起他心里的渴望。走南闯北,他不是没遇过和她容色相仿的红粉佳丽,却不曾像那对漾着天真、不识人间险恶的星光般眼睛,那样挑动了他的心。
那映着纯真无邪的娇慵,在激情下闪着迷惑、无助、终归臣服的眼瞳,令他深深着迷。她似牡丹花般香郁的味道,软柔人的娇躯,更让他无法自拔。
他的确是为她疯狂。
即使她不是贺梦依,是她所声称的天香公主,他也决定不放过她了。
她是他的,只属于他的。
“少主!”冰丸相撞般清冷高亢的脆音钻入两人耳中。
战云喘息地放开怀里的玉人,烧着残留欲火的眼睛夹带着被人撞破好事的恼意,逼向声音的主人。
一身白衣,冷得没有温度的清丽人儿站在后院和中庭相通的月洞门口。她冰霜似的容颜没有表情,倒是那对冷冽若寒潭的眼眸里闪射出一抹夹杂着无法置信的愤怒,直勾勾瞅向仍相偎依的人儿。
天香张圆红润的唇瓣,傻傻地瞪着对方走近的身影。据她所知,宅子里连她只有五个人,什么时侯冒出了第六个人?还是个大美人哩,她跟战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看向她的眼光,像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地,恨不得将她给碎尸万段?
战云看清来人,不禁大蹙其眉。
“白霜,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白霜,连同银袖、绿枝和红衣,是他母亲身边的四名侍女。这次他追踪银袖来到江南,得知她和绿枝奉母亲之命要来对付贺梦依,没想到连白霜也被派来了。
白霜收敛眼中对天香的恨意,恭谨地垂下头。
“白霜奉夫人之指示前来寻找少主。”
“为什么不依礼求见,反而偷偷摸摸地从后院逾墙过来?”
“白霜若依礼求见,只怕少主避不见面,也难过哈萨那关吧。”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战云蹙额拧眉,身边的天香感应到他极大的不悦。
“那你鬼鬼祟祟地逾墙进来,到底为了什么事?”战云硬生生忍下心中的怒意,语气讥讽地问。
白霜看向天香,眼中闪过一道阴狠光芒,天香忍不住打起寒颤,头皮发麻。
“少主容白霜单独面禀。”
战云冷哼一声,用力搂了一下天香,温柔地在她耳畔喃道:“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玩,我去去就来。”
快去吧!
天香在战云亲密地将唇印在她颊上时,在心里喊道。他要是再不赶快离开她,那个叫白霜的杀人似的眼光,就要将她给凌迟处死了。
“跟我来。”战云走向白霜,示意她跟他步往前厅。白霜恭谨地等他超前走上五大步后,瘦长纤丽的身影在举步向前时,突然脚跟后转,朝天香猛扑过去。
她的身影有如风驰电掣,但不够快,战云一发觉空气振动的声音不对,顾不得转身,立刻闪电般后退,刚好来得及将身体挡在白霜和天香之间,拦截住那拍向天香的致命一击。
“啊——”天香的尖叫声,夹杂着战云的一声闷哼,以及白霜惊慌、痛苦的呼声,几乎同一时间,空气中传来衣袂扑风的声响,金姥、银叟和哈萨从不同方向赶来。
只见战云口吐鲜血,白霜脸色苍白、口角滴血地坐倒在地,天香则被吓得呆似地抱住战云不放。
“滚!”战云脸色如霜,凄厉的眼中射出如炬的愤恨瞪向白霜。
白霜张口欲辩,却只是颓然地低下头,护着右手,脚步踉跄地离开。
“少主!”哈萨大跨步来到战云面前,及时抱住他软倒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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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在房里踱步,战云正在她的床上接受治疗。
为什么他们不把他扶到别的房间?为什么一定要在她住的房间、睡她的床?
不是天香没有同情心,战云为了救她而受伤,她很感动、也很担心,可是打伤他、要杀她的人是他的仆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无辜、倒霉的受害者啊!
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危险,不是要担心他会对她动嘴动手,就是害怕会被偷偷爱慕他的女性属下暗杀——这是天香唯一想得出白霜要杀她的原因——她越想越怕,越觉得留在战云身边太危险了。
得想个办法,赶快溜出去。
银叟为战云疗伤完毕,金姥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天香皱了皱鼻子,替战云感到难过。这药一定挺苦的,可怜的战云。
此时已是黄昏时侯,天香的肚子饿得哇哇叫。在宫里时,御厨总会准备些精致的小点,提防她这位金枝玉叶主会饿着,在这里可没那么好命。因为战云受伤的关系,大伙都忙着照料他,而她向来少量多餐,中午只吃了一小碗面就吃不下,难怪现在会饿得难受。
唉,自从被他掳来后,她好像难脱肚子必饿的命运。
“姥姥。”见金姥朝房门外走,天香忙拉住她。
“孩子……”金姥慈和的眼光锁住她。
“姥姥,既然战云受伤,这间房让给他,那是不是可以帮我安排另一个房间,或者干脆放我离开,免得再替各位添麻烦……”
“这……”金姥的眼光和银叟的在空中交会,做无言的沟通。银叟蹙眉沉吟,正待答话时,床榻上传来一声呼唤。
“梦依……”战云低低的呻吟,震动了正在服侍他的哈萨。只见这个黑铁塔似的巨人,走到圆洞形落地花罩前,表情严厉地瞪向天香。
“不行,少主要你。”
“喂,你别不讲理嘛。男女授受不亲,总不会要我跟他一起睡吧?”天香睁大明眸,不以为然地道。
“梦依……”战云又低低唤了一声。这回哈萨大嘴抿得更紧,喑暗的眼眸不妥协地瞅住她。
“他喊的又不是我。”天香还要强嘴。“我是天香公主,不是贺梦依。”
“梦依……”
又来了。天香孩子气地用两只手掩住耳朵,拒绝那催魂的叫唤。
“你来!”哈萨一个箭步便窜到她面前,以八尺的身高威吓天香。
仰头瞪视那张紫膛黑脸,在他严厉的气势下,天香只得识时务。她嘟高红唇,万分委屈地顺着哈萨手指的方向,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床前,小嘴里嘀嘀咕咕的。
“跟你说过我不是梦依了,还这样叫我?我是天香公主,当今圣上的宝贝妹妹!你再这么乱叫,我就……”
“嗯?”哈萨不知什么时侯站到她身边,天香吓得跌坐在床上。
“梦依……”战云的一只手伸在空中,在哈萨严厉的眼光下,天香只得伸手握住。她扁着樱唇,委屈的泪光在眼里闪烁,一颗泪差点掉下来。
这个死哈萨!竟这样吓她,呜……她好可怜。
“梦依……”战云感觉到她柔软温润的小手,心里踏实许多,大手用力一扯,将天香扯向胸膛。她一个轻呼,一手抵在他身侧,怕会碰痛他的伤口。
其实天香不清楚他是哪里受伤。方才他吐血,只见哈萨神态紧张地将他抱进房里,而银叟替他脱衣检查,随即盘坐在床上为他疗伤。她只约略猜测到他大概是受了内伤,白霜一掌印在他胸前,天香想,如果挨掌的人是她,胸口一定会很疼很疼的。
“梦依,你没事。”战云张开困倦、无神的眼眸,见天香好端端的,掀了掀唇,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