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出恐惧的惊喘,抱扎着想探出头来呼吸,但海浪是那样汹涌,冰冷的海水不断涌进她口、鼻,呛得她只能拼命的呼救。
“救我,救我……”
就在她快被险恶的漩涡卷进去,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将她从惊涛巨浪中捞起来。她还来不及道谢,便被他冰冷的凝视给冻在原地。
她应该是看不见的,可是……她不但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意识里还清楚浮现出属于他的刚毅脸容。
她知道他是谁。永夜曾透过贤德的眼睛看见他的脸,那张冷硬得像冰星里的冰结晶石一般的脸。
但她知道,他以前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有张温柔的脸孔,只是被仇恨的意志炼成寒酷的冰块,她忍不住替他难过起来。
“我不该救你,更毋需你同情。”伊蘅阴郁、凄冷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永夜想开口辩解她没有同情他的意思,却因为喉结太过苦涩而吐不出声音来。
“我记得你是瞎子,而不是哑巴。”
仿佛可以看见他薄抿的唇间那缕讥讽的冷笑,一缕细细的抽痛逐渐蔓延至永夜全身,她悲伤的瞅视向他。
“你是瞎子!”他尖锐的抽气,目光锐利地审视她。只因为那双眼睛灵动得仿佛会说话,一个瞎子的眼睛不该是这样的。
“在梦中,即使不必透过眼睛,我也可以看到你的影像。反正,在梦里什么可能都有,我的眼睛不瞎,我讲的话你也听得懂。”永夜黯然道。
“我怎么可能会梦到你?”他难以置信的低嚷,但除了这个解释外,没有更恰当的说法了。“你说这不过是一场梦?”
“嗯,如果不是在梦中,你怎么会救我呢?”她自嘲道。
伊蘅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着答案。反问:“你是说在梦以外,我是绝对不会救你的吗?”
“不。”永夜直觉的回答,声音轻柔得如棉絮。“不管在任何状况,你都不是那种眼见人落难,不出手搭救的人。”
“即使你是我的仇人?”
“就算我是,你也会救我的。但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不过是个可怜的无辜人。你的仇恨不该发泄在我身上,你的良心不允许。”
“不允许?”他咀嚼着这个字,闪闪发亮的黑瞳瞬间凝成冰霜。“良心就允许我善待杀弟凶手的同路人?”
“说我是同路人,这个结论下得太快了吧。”永夜的银瞳闪着一抹柔辉,澄静的瞅着他。“在你来的那个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正直善良吧?相信其中也有鲁莽的、爱耍心机的、喜欢贪人小便宜的,甚至作奸犯科之辈。我能因为他们其中一人所犯的过错,将你视为此人的同路人吗?你认为如果我这么做,对你是公平的吗?”
伊蘅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可是失去手足的心痛让他无法完全释然。他朝她怒目而视。
永夜轻轻叹息。
他原本是个心性再温厚不过的人,如今却为仇恨的利刃所伤,使得他连睡梦中都不能暂将恨意放下。永夜可以感觉到他精神海域险恶的波涛,知道除非她能抚慰他顿失手足的伤痛,否则折磨他心灵的风暴永远都无法止息。
“这只是梦,你何不暂时将心中的仇恨放下?”
“放下?”
“是呀,因为这是一场梦,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清醒后的现实。所以,你不如放轻松点,试着把我当成朋友。”
把她当成朋友吗?
伊蘅在梦中思考,觉得这个意见听起来很诱人。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清醒后的现实,那他当她是朋友,或是依照自己的渴望靠近她,都没关系吗?
“你不要想歪了!”永夜狼狈的别开视线。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伊蘅的声调显得饶富兴味。
永夜低着头不回答。
“你不是说这只是场梦,不管我们做什么,都影响不到现实吗?”带着火焰的声音一再撩拨向她,即使合起眼来抵抗,仍躲不过焚风似的气息。
“我抱你……”随着他的声音降下,强健有力的胳臂炽热的锁住她弱小、纤细的娇躯,永夜微微哆嗦着。
“吻你……”轻柔的吻继着浓浊的喉音落在她白皙的嫩颊上,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他的手臂紧贴在她身上,阵阵带着能量的奇异感觉席卷过她敏感的身体,永夜无法制止那股令血脉偾张的力量。
“请你不要!”她惊骇莫名的在他怀里挣扎。“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同呢?”他朝她浅浅的微笑着,凝视她的目光深沉得令人难以猜测。“最重要的是我可以随心所欲,做出现实中渴望但不能做的事。”
什么叫作可以随心所欲,做出现实中渴望但不能做的事?永夜羞愤又困窘的想。
她气愤的回答,“可是那时候你同样抱我、亲我呀!”
“是吗?”伊蘅偏着头想了一下,认真的道:“那时候我是想惩罚你,现在的心情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她气急改坏的嚷着,不明白为什么在梦里,她的力气仍敌不过他。
“就是不一样。”显然她的挣扎取悦了他,伊蘅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
仿佛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他也会微笑,愉悦的笑意柔化了他脸上的刚硬线条,老是闪着凶横霸气的眼睛,在这时候放射出温暖的光芒,永夜看得炫目不已,心中泛起甜蜜的涟漪,纤指怯怯的抚向他线条美好的唇瓣。
“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是吗?”他含住她的指头,温柔的咬啮,永夜不好意思的羞红脸。
“你应该多笑,但请不……要这样。”她结巴的道。
伊蘅觉得她的害羞的模样很好玩,虽然好想再逗逗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像堂哥伊蔚和弟弟伊芃在男女关系上经验丰富。个性稳重的他,向来认为除非遇到能打动他心的女人,否则不愿将时间浪费在徒然没有结果的男女关系上。然而,第一眼见到永夜,心里便对她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爱怜情绪,即使明知两人间的敌对关系,仍无法阻止心里想靠近她的渴望。他沉重的喟叹出声,放松对她的拥抱,将方正的下巴靠在她美丽的银发上。虽是梦中,仍然可以闻嗅到她清新美好的体香,这应该是记忆残留的效果吧。毕竟他曾在梦以外的现实世界这么紧密的抱过她。
“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形下相遇……”满含苦涩的未完语调悬宕在两人之间,伊蘅藉着甩头的动作甩去心里的沉郁,喃喃安慰着自己。“这是个梦呀,属于我的梦,所以告诉你应该也没关系,你又不会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她好奇的问。
他犹豫的黑眸凝视向她。“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仇恨,我想……我会喜欢你吧。”
永夜只觉得脸儿发烫,心儿狂跳。她明白他所谓的喜欢指的是男女间相悦之情。原来他喜欢上自己了。
“这一点我只在梦中承认。醒了后的现实,我依然得当你是仇敌。”他抑郁的道。
“我明白。”她有些失望的幽幽叹息。“可是……唉,算了,至少在梦里我们可以当朋友吧。”
“嗯。”他其实想要的,不只是当朋友呀。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可不可以让我安慰你失去手足的伤痛?”永夜期望的问道,所倚靠的温暖胸膛却在瞬间僵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