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人是你耶!”言下之意就是颢天没理由摆脸色给她看。
姜颢天眉头微微低沉,心里的歉疚和困惑,在妹妹大义凛然的逼视下,化为恼怒。
她是他妹妹耶,干嘛帮着外人?难道在她心中,那个非洲难民比他这个兄长重要?
颢天的眼光更加阴沉。
“你干嘛这样瞪我?我说错了吗?”她一脸无辜的回视他。
颢天厌烦地踱离她身边,颢云不死心地跟在他后头,两兄妹坐在两张英式沙发椅上干瞪眼。
“你一定要这样追根究底?不能当做事情没发生过,让它过去吗?”他憎恨地道。
她知不知道他有多不想面对这话题?
“我是不能。”颢云气鼓鼓地嘟着嘴。“爸妈从小给我的教育,没教我那样做。
哥,我们向来都是勇于面对错误,为什么这件事你却选择逃避?我实在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啊。颢天自嘲地想。
“反正我不想谈就是。算我一时失常好了。”
“如果只是这样,为何不肯向月眉道歉?”
“向她道歉?”颢天嗤的一笑,倨傲的眼光在遇到颢云坦荡荡的眸光时,骞然转开。
“向个……”他吞下“非洲难民”这个会惹颢云生气的用词,“小女孩道歉,我做不到。”
“哥,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不能因为对方年龄小,就轻视诿过。”
可是他拉不下脸啊!
颢天暗恼于心,嗔怪妹妹一点都不体谅他。
“反正我不想道歉。”他干脆别开脸,不理会颢云的咄咄逼人。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种态度真令人失望。”
颢天浑身一僵,阴沉地看了妹妹一眼。“你就不令我失望吗?只会帮着外人,都没顾念我是你哥哥。”
“我是帮理不帮亲。再说,若不是顾念着你是我哥哥,在你说出那句侮辱人的话时,我就一拳挥过去了,不可能苦口婆心地坐在这里跟你讲道理。”颢云心痛地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事实侮辱到什么人,我很抱歉!”他双臂交横在胸前,眼光冷淡。
“你……”颢云气得发抖。
“难道不是吗?”颢天讥诮地撇撇嘴。“她难道不是你花一百万买下的?”
“你太过分了!”颢云霍的站起身,眼中交织着伤痛和不信,痛心疾首地道:“你真是我哥哥吗?为什么才一个月没见面,我却再也认不得你?你应该不是这么小气刻薄的人,不会拿别人的悲惨遭遇开玩笑的!”
“我没有……”他狼狈地避开妹妹眼里的谴责。
“你反对我请求爸妈收养月眉,我没话说。可你不该拿我的善心,来羞辱月眉。如果你舍不得那一百万,可以从爷爷留给我的信托基金里扣除,不必借题发挥。”
“我没这个意思……”
“月眉是人,不是物品,她不可以买卖!就因为不忍心她被至亲出卖,我才用一百万交换她的自主权。那一百万不是用来买她,你明白吗?如果这是一桩买卖,那我跟那些没人性的人口贩子有什么两样?你知道你说的那句话,不是侮辱了月眉,而是侮辱了我,侮辱了爸妈,还有侮辱了你自己!”
丢下这些话后,颢云气愤地冲向门口,颢天对着她的背影,无力地抬起手又放下。
嘴巴蠕动想唤住她,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目送她带着愤怒和误解离去。
他到底怎么了?
他颓然跌坐在椅内,双手掩在脸上,对自己的口是心非感到深深的懊悔。
夜色更深沉,更黑暗,无边的笼罩住他。
“月眉……”
颢云在门上敲了好几响都没人回应,她转动门把,发现没上锁,顺势推门进来。
迎面而来的黑暗,让颢云好一会儿才适应。藉由从走廊穿过门缝投射进来的灯光,迅速打量了房里一遍。在单人床上发现隆起的黑影。
“月眉。”
颢云阖上门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灯,橙黄色的温暖光线照亮了室内,同时照出将脸埋在枕上的戚然小脸。
她知道月眉没有睡。眼光从那紧闭着、微微颤动的睫羽,看向她红肿的眼眶、鼻头,苍白粉颊上两、三滴未干的泪痕,还有那极力紧抿着、颤动的嫣红小嘴。
颢云心头一阵疼痛,顷刻间明白月眉在餐桌上的欢颜只是强装出来的,她幼小的心灵早被兄长利如匕刃的言辞,伤得鲜血淋淋。
愤怒和愧疚在胸臆间交错燃烧,颤抖从脚趾传遍全身,鼻头酸楚,泪水渐渐盈眶。颢云以手捂在脸上,呜咽一声,跌坐在床上。
“对不起!”
月眉被这发自心田的真诚道歉震动了一下,很快张开眼,诧异地起身面向颢云。她脸上的悲伤,就像她的一样,月眉顿时不知所措,急忙想安慰她,却不晓得该说什么。
“你……”
“月眉!”颢云瞥见她犹疑伸向她的手时,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伸手将月眉搂进怀里,埋在她肩上哭的唏哩哗啦。
她的哭泣不全是为了月眉,还有之前跟兄长谈话时的挫折感。在她心里一直是正直伟岸的哥哥,却变成另外一个人,形象破灭,让她在失望之下,心碎了。
她原本担心月眉的情况,过来探望。在看到月眉的泪容后,心情翻腾,责怪自己没保护好她,以致于让她受到兄长的伤害。
呜……是她做得不够好,原意是要让月眉幸福的,没想到反而伤了她。她跟那些想残害她身心的人口贩子有什么两样?还不是让月眉的小小心灵受到他人蹂躏?她对不起月眉!
“小姐……”
听到月眉怯怯的呼唤,颢云哭得更伤心。
以前她都叫她颢云姊的,现在却冒出“小姐”来,明显是打算用这有形的称呼,划分两人阶级。
呜……她不要啦。
“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她突然抬起头,气愤地抓着月眉瘦弱的眉膀摇着。“为什么才一下子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之前,你还拿我当姊姊,现在却变成什么小姐了!”
月眉咬着粉唇,黯然而受伤的垂下眼睑。她无法告诉颢云她心里仍如以往一般敬慕她。对她而言,颢云不只如姊亦如母,更是她的神祗。
不管是叫姊姊还是小姐,敬爱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月眉,不要这样,不要改变好吗?让我们跟从前一样。”若不是发现她眼里的脆弱,颢云还想继续摇醒她。
“有很多事……”她无力地睁开眼睑,表情凄楚。“一旦变了,很难再跟从前一样。”
“月眉,你怎会有这种想法!”颢云不满地道。“我还是我啊。你不要因为哥哥的胡说八道,就把事情想歪。你不用理他,他是吃错药了才会乱说。”
“不……”月眉的笑容破碎而苦涩,冷静而清晰地道:“他说的是事实。”
颢云这时候才明白,兄长伤害月眉有多深,深的让人无法视为一句玩笑话。
她悲伤地摇头,为什么哥哥不了解年轻的心有多容易受伤害?为什么吐出那样恶毒的言语还不肯道歉?他为何变得这样奇怪,以前他不会这样的。
颢云沮丧地垮下脸来,仿佛她的世界正在她眼前崩溃。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
“你……别这样。在我心里,颢云姊仍跟以前一样。我只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颢云的悲伤,令月眉心急起来。以往的地,是那么明朗开怀,充满自信。
都是她害的,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才让颢云姊这样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