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来吧,我的左臂再不接上,恐怕你日后所见的将是一个独臂郎君。”右手抚著她的黑发,巽祯满不在乎地笑道。
虞蝶飞惊呼一声,迅速地起身,她真忘了巽祯断臂的事,只要偎进他的怀中,她便会失了理智,在他的温柔中沉沦。
“我这就去叫人。”她羞红了颊,转过身踏著小碎步离去,不让他瞧见自己的慌乱失措。
天上的云轻轻地飘过虞蝶飞的头际,就像爱情来的时候一样,它不会郑重地叩门宣告,也不会大声地喧哗鼓噪,它只会趁你不注意时,悄悄地、悄悄地钻入你的心,等到发现时早已沉沦,无法自拔,虞蝶飞抬起头,望著天上的云,妍丽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抹了然于心的微笑。
第三章
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洒进窗口,虞蝶飞眯起眼,拉上柔细的帘子。
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只能活在阴影下的女人,她最厌恶的一种女人。
沿著墙,虞蝶飞的身子缓缓滑下,脸靠在曲起的膝盖上,如云的黑发飞泻舞落,几乎淹没她。
她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淡淡地扫过房内──
男性宽大的晨褛随意弃置在床上,空气中似乎还飘散著属于他的独特气味,她闭起眼,将他呼吸过的空气嗅入浅浅的肺中,溢出来的,是和他交混过的气息。
巧夺天工的脸庞绽出一朵绝美的笑,沉迷于她小小的游戏中。
过了一会儿,虞蝶飞慢慢地站起来,柔细的小脚陷在厚软的地毯中,像只优雅的猫,踩著无声的跫音。
四方雕琢精细的实心木桩上架著一座大床,周遭光滑的丝绸被绑在木桩上,大床上头的深蓝色丝被,未曾整理,随意地摊开,仿佛正准备拍打上岸的蓝波,高低起伏著。
虞蝶飞伸展修长的四肢,倒向床上的那片蓝,她的手一勾,攫住他的晨褛,紧紧地抱在胸前,磨蹭她光滑的脸蛋。
一年了,跟著他已经快一年了。
刚开始,在固有礼教的桎梏下,她犹豫、彷徨、无所适从;但,渐渐地,她沦陷了,沦陷在他宽广的怀抱里,眷恋起他给她的温暖。
她满足、沉溺在这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平淡却又幸福。
待在他身边,纵使记忆不再,也无妨了。她早已没有寻找旧日的心情,她要的是现在,过去那段没有他的回忆,失去了,她不会觉得可惜。
虞蝶飞眨著灵动的双眼,缓缓从床上爬起。
她走到相通的更衣房,满柜新裁制的衣裳,绫罗绸缎,软滑细致的质地诱她伸出手轻抚,她绽出一抹笑意,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的新衣。
巽祯对她从不吝啬,无论是珠石宝玉,胭脂水粉,珠瑁罗缎,都定期送至她面前,让她挑选。有一回,她故意留下全部的珍珠首饰,想探测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眉头连皱都不皱,甚至还附在她的耳边,邪肆的低语说,再晶莹的珍珠项炼都比不过你的双眼,再温润的美玉都比不上你的肌肤。
虞蝶飞闻言,娇红了双颊,纤手推开他存心戏弄的脸庞,却推不开夜里,巽祯霸道有力的侵占。
她定睛地望著铜镜中自己红嫣的脸庞,跌入了甜蜜激情的回忆中。
近郊,一座府邸,如高僧打坐在林间般,隐藏在蝉鸣虫叫的天然屏障下。
府邸的四周,几名黑衣人正严密地来回巡视,连成一道密不可攻的保护网。
庄严的府邸外,停放著十辆贵华锦丽的马车,马车的帘纱随风轻轻飘起,吹进空无一人的车内。
人呢?这会儿,全在府内肆意快活著呢!
阵阵悦耳的丝竹,伴著歌舞的喧哗从金碧辉煌的府邸内传出。
依恃著府邸外的严密防卫,府内的贵公子们安逸地游走在这未央的午夜。
雕梁画栋,衣香鬓影,晶莹璀璨的珠晶闪著炫人的光华,明亮的烛光下,席座上的众人,风姿款款,为这炫目的夜更增华丽。
热闹的夜,喧哗的人,热切地举杯,他们不称尊号,不多客套的赘言,只为放松及享受生活奢华的一面。
不知从何开始,京城中权倾一时的贵公子和富可敌国的商人子弟,或许是饱暖思淫欲的私欲作祟,想出了半年一次的聚会,不称名讳,不问政事,只为光明正大的放纵,肆意的荒唐。他们家中的妻妾即便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皆默不作声地任凭自己的男人穿梭在这群莺莺燕燕中,她们宁让丈夫一年放纵两次,也不愿丈夫镇日流连在花间,甚至还有女人偷偷感谢提出这半年会的人,用这聚会拴住了丈夫不定的心,可悲啊!女人,竟得用丈夫的出轨来保障自己的婚姻。
京城的四大名妓,五大金钗婀娜多姿地穿梭在这些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们身旁,巧妙地挑动隐在斯文底下,那属于男人的欲望。
愈是放荡不羁的男人,她们黏得愈紧,而眉宇间有著一掷千金仍不在乎意味的,她们更不可能放过。
她们盼了半年才终于盼到的一次宴会,岂能白白错过,定要捉牢一个愿为她们赎身,愿在她们身上耗尽千金的男人才行。说不定,下次半年后的宴会,她们就不是享誉京城的名妓或金钗了,而有更娇更俏的人取代了她们的地位,色衰而爱驰,看尽了勾栏院里那些失势的姊妹,她们是懂得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多作著想的。
一双双洋溢著春情的媚眼挑勾著男人,男人也甘之如饴,笑拥入怀的美人。
虞蝶飞掩袖,优雅地轻啜著冰凉的薄酒,虽是意兴阑珊,可美人饮酒的慵懒模样,足令在座已左拥右抱的男人心荡神摇。
巽祯人呢?虞蝶飞益发迷离的美眸在厅内搜寻著,既然带她来了,又为何要撇下她?留她独处在这一堆虎视眈眈的男子间。
在来之前,她单纯的以为巽祯愿意让自己融入他的朋友间,不意,迎入眼际的却是一幕幕放逸荒诞的景象,男人披在斯文外表下的兽性,毫无掩饰。
她的眼不愠地掠过席前舞姿轻摇的歌伎,体内的血液似乎也随著绕耳的丝竹,而鼓噪浮动。
伴著酸酸涩涩的苦味,虞蝶飞掩起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雷世昕大剌剌地占据在虞蝶飞身旁,过分漂亮的眼瞳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那原是巽祯的座位,众人只敢涎著脸,却不敢登然入座,唐突佳人,可雷世昕不仅入座,唇间还勾著一抹笑,笑得令人费解,笑得捉摸不定。
太像了,雷世昕黑亮的眸底跳跃著惊异,这女人甫一进门,他还以为是她,那个该待在角落等他的女人──柳扶摇。
当她亲匿地靠在巽祯身旁出现时,陡然横生的怒气迫使自己目不转睛地瞪视她,直到他发现两人之间的差异。
眼前的女人确实很像,但并不是柳扶摇,雷世昕眼底的残暴释开了,单眼皮下的狭长眼瞳闪著兴味,巽祯得不到柳扶摇,就找了一个替代品,他冷哼一声,不悦巽祯对柳扶摇的余情未了,他的眼闪过一道强烈的妒意。
“走开。”虞蝶飞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要他离开。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雷世昕不怀好意地眨著过长的睫毛。
“我说,走开。”虞蝶飞将垂落至胸前的发丝拢到肩后,对眼前的男人始终视若无睹。
“你连甩发的姿势都像她。”雷世昕托起腮,研读她脸上的每一表情,他恣意地盈握住一绺虞蝶飞的发丝,拇指抚摸著发的滑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