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她手中的牛皮纸袋掉到地上,脸上的潮红火也似地侵略着她。
无暇理会浏凯眼中不知是惊惶、懊恼还是气愤的情绪,颖嘉霍地转身朝大门口狂奔,将他喃喃的诅咒声抛在身后,伸手按住电梯按键,运气好得不可思议,立刻有部电梯的门打开。
她不假思索地冲进去,飞快按了一楼的灯号。等到戴上安全帽,跨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出巷道,惊惶失措的心情才冷静下来,发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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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透心的女人会做什么事?
颖嘉没有自杀,也没有找封浏凯大吵大闹,只打了电话给好友春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事后,心情很乱。浏凯打了几次电话给她,还到医院找过她,颖嘉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一个在她面前和别的女人热烈做爱的男人,只要看到他,便会想起那天的事,肠胃不舒服地作呕起来。
那张脸,让她作呕。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不想也无力面对浏凯留下的烂摊子,颖嘉打算参加上针灸课时,老师所提的为期十天到北京观摩该地医学院针灸学习情形的见习团。
避开浏凯一段时间,是她目前唯一可做的。从来没见过偷情被人抓到,还像他那样厚脸皮找人解释的人,他就不能放过她吗?
无奈又沮丧的她,到负责这次行程的旅行社缴交证件和报名费,苍白、憔悴的脸容,令人心疼。
旅行社的接待小姐好心地泡了杯茶水给她,端了椅子让她坐下。
她闭起眼,让脑子维持一片空白。真的好累,好累……
发呆有一段时间吧,颖嘉昏沉的意识中,逐渐透出了一道光。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森林里迷路的人,乍然见到指引方向的标的。
这么想,好像很奇怪,但颖嘉就是有这种感觉,乱得像被小花猫弄乱的毛线球的心情,逐渐开朗。
不可思议。
一朵娇涩的笑,慵懒地自粉色的唇瓣开放。
她有种想睁开眼、弄清真相的冲动,又害怕不过是她在作梦,畏畏缩缩地不敢向前。
那份感觉仍然持续着,如黄昏时映照在河面温暾的阳光,照得人全身舒爽,但又虚幻得抓不住。到底要不要睁开眼,看个清楚?
“黄小姐……”旅行社的接待小姐小声唤她,破坏了颖嘉心里的那份甜美。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掠过一脸抱歉、微笑着的接待小姐,充盈着某种对生命神奇部分渴望、好奇的眼光,不期然的和一双炽热无比、如温和野兽般的眼睛相对。
当四眼相逢,胸口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她愕然睁大眸,仿佛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神奇力量,让她无法转移视线。
那双眼啊,真诚坦白地流露出狂喜和爱慕,坚稳的紧抓住她的视线。
颖嘉的心烧烫得厉害,周遭的人声喧哗淡隐下去,眼里只剩下那双如千百亿年来涌退不歇的潮水般,一阵阵拍打她灵魂深处的眼睛。
她无法移动,一波波的轻颤自脚心处涌来,传遍全身。感觉到自己为人所珍爱,仿佛在那双眼里她是最珍贵的宝石般。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内心激动不已。
“黄小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颖嘉失神地转向声音方向,接待小姐眼里有抹恼怒。她喊了半天,颖嘉都没反应,难怪她会生气。
颖嘉张嘴想说话,心里却记挂着那双眼睛。她抱歉地朝那位小姐扯动嘴角,眼光再投向刚才的方向时,那双眼睛已不知去向。
怀着怅然的心情,她回答了旅行社人员的询问,心头却多了份牵系。
那双眼啊,何时还能再见?
第二章
“有没有人在?”春天伸手轻敲她的脑袋瓜,颖嘉回过神,懊恼地对上好友顽皮的笑脸。
“发什么呆?是我招待不好吗?”春天将一瓶冰凉的罐装饮料塞进她手中,附上吸管。“这是我最近迷上的,味道好得不得了。红甘蔗芦笋汁,电视有打广告哦。”
颖嘉被她喜孜孜、忙着炫耀的可爱笑颜逗乐。
春天就是这样,一有什么新饮料上市,立刻买来尝鲜,对味的话,就会看她一整季都抱着那品牌的饮料当白开水喝。
嗯,味道果然不错。颖嘉赞同地点头。
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春天位于台北市大安区的公寓客厅。以淡绿色为基调的装潢,给人充满生气的活泼感觉。
这栋大楼是春家投资的建筑公司所建,春天喜欢这里的环境,三年前破例让她老爸过户到她名下,当做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实在是就算她写一百本书,也买不起这样的房子,只好暂时屈服在富贵之下。
唉,钱不是万能,但没钱是万万不能啊!
这是春天贴在书房电脑上的醒世名言,她说多亏有这段话,她才能奋斗不歇,固定生产出书宝宝来。否则以她懒散的个性,一年能写一本书就不错了。“还有吗?”突然冒出来的女中音是属于春天的室友江盼男的。
她正拿着一条毛巾,擦拭半长不短的湿发。她和春天是大学同学,老家也在台中。在台北住久了,渐渐有了都会女郎的精明干练气质。
“冰箱里多得是。”春天咬着吸管回答,两只骨碌碌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小说,一双浓纤合度的长腿从短裤下露出来,盘在沙发座上,教颖嘉看了又羡又妒。
她一直觉得奇怪。老爸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两个老弟也有,怎么她会倒霉地还传到老妈的身高?如果让她多长十公分,就太完美了。
江盼男走进厨房。颖嘉不用跟过去看也晓得春天的冰箱冷藏室里全是饮料、罐头之类,顶多加上水果。
春天难得开伙,她三叔、三婶住在楼上,负责供应她午、晚两餐加消夜,还派了个能干的管家每隔两天替她打扫房子,生活优渥得可比千金小姐清闲。
“噗哧,哈哈哈……”春天忽然狂笑起来,嘴里含的吸管差点喷出来,揉着肚子叫“哎哟”。
颖嘉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她准是看到什么精采片段了。
“天天,你发疯啦?”江盼男从厨房出来,猛灌了一口饮料。
“别叫我天天。”春天边笑边嫌恶地朝室友扮鬼脸。“听起来像是甜甜,甜甜。我小时候最气我老头腻着我这样叫了!”
“喝,敢情你把我当成尊翁了?”盼男嘲弄道。她越不爱人家叫她天天,她们便越爱这么叫她。
“去!”春天不理她,注意力重新回到小说上,又掩着嘴笑了起来。
“这么好笑啊?”颖嘉爬到她身边,靠在她肩上好奇地问。
“你听听,”她边笑边念,娇柔的笑声盈满客厅,盼男自顾自地坐下。“亲爱的小高高:我为你相思成灾兼泪海,如果云知道我为你沉浸在蓝色多……”
咦?怎么都是流行歌曲的名字?
颖嘉正感狐疑,盼男突地似笑非笑地道:“那不是席绢的《富家女》吗?早八百年就出版了,你现在才看?”
“喝,这么说你看过了?”春天立刻嘟唇蹙眉起来,全副心思都放在要跟盼男算帐上,没注意到手中的书被颖嘉接收过去。
“为什么没有拿回来借我看?”她凶巴巴地问。
“拜托!”盼男回她一个白眼。“那是同事借我的。我在公司看完就还她了。”
“喂,那是万盛的书,你怎么可以在上班时间偷看?”她一副老板抓到员工开小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