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望着老婆鼓起来的双颊,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你叫我看的吗?遵照你的旨意办事,你又不开心。唉!真难伺候。”
“喂,你说什么啊?”秋蕙大发娇嗔,“我是叫你看,可没让你看成那个样子!”
“这可不能怪我,连你都觉得紫珊秀色可餐,想香上一口,何况是我呢?”永清笑嘻嘻的说,一只手伸向紫珊想揽住她,却在半途打住。
倒不是害怕秋蕙会吃醋,秋蕙知道他对紫珊有种混合着尊敬和友爱的感情,绝不会为他对紫珊调笑而生气。他之所以半途打住,是因为秋明和远鹏的眼光突然像四把锋利的匕首剌向他。
秋明的举动,永清可以了解,他早从秋蕙那里知道秋明对紫珊有好感;至于远鹏眼中的敌意,可就值得推敲了。
永清嘴角微扬,看进远鹏显得有些心虚的眼里,发现他黝黑的脸颊竟有些泛红。
有趣,一抹兴奋的期待自永清心里冒出,他还以为远鹏这辈子都不会再被女人吸引了。
十年来,不管是在国内或国外,远鹏都将女人视为绝缘体。当年的事,不但让他那颗饱受感情创伤的心,再也提不起勇气恋爱,也让他满是罪恶感的心,认为自己配不上任何好女人。
那颗自卑又骄傲的心,常令永清深切怜惜。不知为什么,在跟紫珊初次见面时,他竟然觉得紫珊和远鹏好像,同时让他想起苏东坡那首“卜算子”里的孤鸿。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那只心事不为人了解的孤鸿;那只不愿同流合污,选择孤芳自赏,寂寞终身的孤鸿。但远鹏的悲哀和痛苦,以及幽微的心事,却比那只孤鸿更黑暗、更不能被人了解。至于紫珊呢?她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像她这么年轻的女孩,会有什么阴暗、悲痛的往事?那双总是阴郁愁结的黯淡眼眸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事?
永清无限怜惜的望向紫珊,但在看见她眼中的畏缩时,很快转为一抹戏谑,让紫珊松了一口气。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准备开席了。”永清语气轻松地说,“秋明,麻烦你帮紫珊和远鹏找个好位子,我和秋蕙一会儿就到。”
“该是时候了,否则又有人要抱怨咱们中国人最不守时,说好六点半开席,却让客人饿到七点多。”秋明幽默地回道,随即领着紫珊和远鹏离开。
当新娘休息室的房门再度合上时,秋蕙深思地望向新婚夫婿。
“永清,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永清指着自己,失笑出声,但秋蕙的表情是那么认真,让他无法打马虎眼。他握住老婆的柔肩,真挚地笑道:“就算我有什么主意,能瞒得住你吗?”“知道就好!”秋蕙眉开眼笑。“不过说真的,我觉得远鹏给我的感觉,跟紫珊好像。”
“怎么说?”永清忍住心里的兴奋,期待地问。
“他们都不快乐,好悲伤。”秋蕙说出她的观察。
永清搂住娇妻,微笑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那么你认为让两个不快乐、悲伤的人在一起会有什么结果?”他温柔地问。
“什么结果?”
“负负得正啊。”
秋蕙张大眼,说不出话来。永清的这个想法很大胆,但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这个法子很可行。可是,那她大哥秋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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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三人走进宴客厅时,每一桌都差不多坐满了。他们经过男方同学桌时,有人认出了远鹏,高声地朝他打招呼。
“凌远鹏,这些年你都跑哪里去了?好像你服完兵役后就失踪了!”随着这声像是斥责的招呼后,是此起彼落的打屁声,远鹏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也不跟我们联络,你到底躲到哪个角落去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用力拍了远鹏一掌,还好远鹏这些年来不是上健身房,就是去登山、攀岩,还能撑得住。
“怕了你,大熊。我哪有躲?我到美国念书,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有人念这么久?你好歹也是系上的才子,不可能把留学当成游学吧!”
“拿到学位后,我就留在美国,最近才回来。”
“哼!总算你够意思。永清跟你这么好,你就算用爬也要爬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是是是。”
“看你孺子可教,我找个位子给你坐。”
远鹏看他们桌上又是烟又是酒的,连忙摇头道:“我另外找位子坐好了,你们都坐满了。”
“挤一挤就行了。”
“算了,你们又是烟又是酒的,我在无菌的实验室待久了,还真有些无法适应。”
“哇,现在是不食人间烟火了。”大熊眯起眼打量远鹏,突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他身边的紫珊。“嘿,原来你这小子交了个这么正的女友,所以才不愿跟我们这群大老粗坐在一起是吗?介绍一下这位大美人吧。”
远鹏不好意地看向紫珊嫣红的双颊,以及秋明微蹙的眉头。“别误会,丁小姐不是我的女友,是今天新娘的好朋友,你不要吓坏人家。”
“哟,怜香惜玉呢!”众人哄堂大笑。
“我们是很识相的,凌远鹏。”大熊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若不是我早娶了老婆,可不会让你独占这个机会。”
大熊又用力拍了他一掌,才让他离开。
紫珊见识过远鹏那票同学的热情,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秋蕙的人缘向来很好,该不会也把高中同学请来吧?想到那伙有十年没见的同学,也用这一招招待她,不禁让她有些畏怯。
幸好秋明是将他们带往女方朋友桌,那里刚好有两个位子,远鹏理所当然地占据其中一个位子,秋明有些不情愿地离开紫珊去招呼其他宾客。
远鹏朝紫珊歉疚地笑道:“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你的同学很热情。”紫珊以一抹淡雅的浅笑回应。
同桌的另一位女客人,是秋蕙的同事,紫珊曾和她见过面。她松了口气,很满意桌位的安排。
这一桌除了远鹏和秋蕙的那位同事外,其他人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紫珊一直怯于面对十年前的友人,若不是任职的出版公司和秋蕙上班的连锁书局有往来,她也不会有机会和秋蕙重逢。
体贴的秋蕙,在领悟到紫珊不愿提起十年前突然休学的原因后,她立刻转移话题,并从此不再提起往事。她们就像一对新认识的朋友,只谈现在和未来,对十年前的少女岁月绝口不提。
紫珊因而更感激秋蕙,也更加珍惜这份友谊。老实说,这些年来她一直封闭自己的心,除了家人外,知心的朋友可以说根本没有,有的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而秋蕙,这个曾经与她走过一段年轻岁月的好友,愿意迁就她,和她重新交往,对紫珊来说可是难得的幸福。
她这辈子或许就只有秋蕙这个朋友了。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不由得黯淡下来,一直注视她的远鹏,不禁心里一沉。
“你不开心吗?”话一出口,远鹏才觉得自己莽撞。他什么时候会关心起别人开不开心了?何况还是个初次见面的女人。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仿佛从一开始,他就被紫珊吸引住了,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
“怎么会?”紫珊以一抹不在意的浅笑,抖开心中的凄怆。今天是秋蕙的婚礼,她实在不该让过往的不愉快,阻扰了她为秋蕙欢喜的心情。“你怎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