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入,面无表情的酷脸吓得一干女眷尖声叫嚷了起来,正准备放下红巾的杜氏手一颤,红巾溜向地面,幻电奇诡的身法倏地切进,接过红巾。
寒意透浸的气息侵占了宋惠如所有的思绪,身子一软,跌坐在椅上,眼光匆匆移开那张狂放不羁中透着危险气息的剽悍脸孔,不敢看向他寒酷、充满指责的眼眸。
“脱下!”幻电简捷地掠下一句话,不理会宋惠如,直奔床上一身大红绣袍的真新娘。
顾不得男女之防,他采了她的呼吸,又切了她的脉搏,在确定嫣然无事后,闪电般的眼光转向吓得无法动弹的母女。
“脱下。”他蹙了蹙眉重复,宋惠如这时才反应过来,忙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
“你……”杜氏大着胆子正要开口时,一道迅捷的人影闯人,身后跟着杂乱的人声喧哗。
“少爷。”幻电朝穿着大红袍子的新郎倌拱手为礼。
天行胡乱朝手下爱将点头,脸色苍白地掠过惠如母女,直奔向床上的佳人。
他甚至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惠如这时才领悟到母亲和舅舅定下的李代桃僵之计有多么异想天开。
他眼里只有嫣然,没有她的存在。
冰冷的泪夺眶而出,心死了。
“嫣儿,嫣儿……”天行抱起睡容平静的准妻子,着急地唤着,幻电低声禀告。
“夫人没事,只是昏睡而已。”
“是谁下的手?我要知道。”倏地转向惠如的眼光,几乎夺去她的呼吸。她发现她宁愿君天行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他的眼光比最先进来的那名汉子还要冷酷无情,看得人全身结冻。他脸上的线条不再是最初混合慌乱着急的一脸柔情,而是绷成严厉的危险。
嫣然虽然没有夸张君天行的俊逸,却没有画出他严苛、霸气的一面。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看过他的这一面。
惠如颤抖地从椅上跌下来,发现母亲也吓得跪坐地上。
“怎么回事?”宋志杰跟着和风身后闯进房内,看到里面的情景,直觉得不妙。
“宋志杰,这事你要怎么跟我解释?”愤怒如冰雹般掷向他。志杰瞠目看向母亲和妹妹,从她们心虚、吓白的脸色瞧出端倪,一抹恍然飞进眼中,吓得他冷汗直流。
母亲一定是不听他的劝告,信了杜亮的话,使出什么李代桃僵的计谋。
完了。
苦心安排,全被她们给害了!
志杰不只汗涔涔,还想泪潸潸。
“少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重要的是救治夫人。”和风冷静地道。
“她只是昏迷。”
“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吉时。剩下的事交给属下善后。”
天行很快决定接受和风的建议,一把抱起嫣然。
“少爷,等一下。”和风从桌上拿起凤冠。“没戴上这个怎么叫新娘。”
幻电七脚八手地为嫣然盖上红中。
天行不耐烦地等待属下为他的新娘整好衣冠,看也不看屋里的人一眼即快步离开。
和风暗示宋志杰跟上,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场风光的婚礼因为这桩小意外而有所破坏、延迟。宋家的面子、里子可以不管,君家和少爷、少夫人的面子却不能有所损害。至于一干人犯,大可等到婚礼之后再来发落。
尽管新娘由新郎抱出娘家的情形有些不可思议,在场的贺客被新郎凛然的气势一吓,不敢多说什么;不过,照理事后定会有一场议论沸沸扬扬地展开,供府城居民茶余饭后闲磕牙一阵子。
将嫣然小心放进龙凤花轿内,嘱咐桂儿小心照看,天行俐落地上马,引领迎亲队伍往码头行进。
一艘装饰得喜气洋洋的华丽大船,正等着迎接新郎、新娘逆驶长江往洞庭开航。
***
自摇摇晃晃的梦境中醒来,昏沉沉的脑子仍处于极度空茫的状态。有一阵子,嫣然以为她还在作梦,不然为什么身下的床褥仍晃荡个不停?她困扰地眨动眼睫,单调的船桨划水声,及船身破浪而行的声响,模模糊糊地传进尚未完全清醒的听觉,嫣然隐约认知到自己好像在一艘船上。
上回天行带她到甘棠湖游玩,待在船舱里的感觉就像这样。该不会地现在也是在湖上吧?
逐渐能正常运转的理智告诉嫣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该处身的地方绝不中一艘船,更别提游湖这等闲事,等待她的正经事是天行的迎娶。
迎娶!昏沉的睡意全消,脑中被兴奋、激越的情绪取代,嫣然倏地完全张开眼睛,还未能适应船舱里的明亮,立即有道人影飞扑进她的视线内。是天行。
“嫣然,你醒了。”天行低哑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如释重负,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颊贴着颊摩挲。
这样的亲密令嫣然脸泛桃晕,鼻端盈满他温暖的男性气息,不禁心醉神迷。
他们成亲了吗?
嫣然察觉到她似乎错过了什么,该不会迷迷糊糊地连成了亲都忘记吧?
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嘴巴却干涩得急需水分润泽,她蹙了蹙黛眉,努力从喉头挤出话来,“好渴。”
“渴?”天行抬起头,侧过脸朝在一旁伺候的桂儿吩咐。
“倒杯水来。”
桂儿很快捧来茶水,天行扶着嫣然喂进她干渴的小嘴。
“还要吗?”
嫣然摇摇头。
口不渴之后,嫣然开始打量所处的房间。发现这跟上回搭过的那条船的舱房很像,只是更为华丽、宽敞,到处结满红色的彩带,好像新房。
难道她已经跟天行拜完堂了吗?
嫣然眼中满是狐疑。
“我们在哪里?”
“船上。”
“怎会在这呢?”螓首举向全心信任、爱慕的夫婿求证。
天行深深看进她天真明媚的眼眸里,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险些失去她的那段记忆,这念头揪痛了他的心房,加深俊眸里的恐惧。若不是桂儿警觉,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新娘被人掉包,而嫣然的处境更是不堪设想。
拥紧怀中的人儿,紧得怕一放开她,他就会失去她。
“天行,你弄疼我了。”她娇声呻吟。
天行放轻双臂的力量,仍搂住她不放,浓密有致的眉毛聚向额心,嫣然伸手揉开他蹙拢的眉头。她不喜欢他板着脸,只想要他开心。
“不要皱眉,告诉我你烦心的事。”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全然无知的语气惹恼了他,像是赌气似地绷紧唇角的线奈。
在他为她忧心时,她却睡得香甜,醒来后像个没事人,一点都不明白他内心所受到的煎熬。
“记得什么?”
她仍是一脸困惑的模样,天行不晓得自己该叹气,还是猛烈摇晃她纤弱的臂膀,逼她记起一切。
“难道你忘了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吗?”他听见自己语带幽怨地说。
“我当然记得。我们成亲了没?”嫣然着急地问,不想错过自己的婚礼。
天行扭曲嘴唇,嫣然的问题令他哭笑不得。
看出他的心情不好,嫣然眨了眨眼,试图从空荡荡的脑子里榨出一些概念来。她只记得早上桂儿她们帮她打扮好后,大娘来看她,说要帮她戴上凤冠和红巾。但在这之前,大娘命人舀了一碗莲子红枣汤祝她早生贵子。她不好拂逆大娘的好意,于是吃了。由于汤品甜郁芬芳,所以她吃到碗底朝天。不好意思地抹抹嘴,想请大娘唤桂儿进来帮她补妆时,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一阵晕眩后便不省人事了。
等到她再度清醒,已在这艘船上。
“我记得我好像晕过去了。”她不好意思地说。“一醒来就在床上,记不得我们究竟成亲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