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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天行将她搂进怀中安慰,嫣然捂着仿佛还能感受到疼痛的脸颊,微蹙起眉。

  “过去的事别想了。”天行吻了吻她劝道。

  “可是放在心里好难过,你不想听吗?”她捂着胸口问。

  “不。”既然搁心上难受,倒不如全一古脑吐出来,这样将来就不会再困扰到嫣然了。“说吧,我会仔细听。”

  “嗯。”嫣然将头靠在他肩上,感觉到十分安全,颊上自然不再有过时的痛楚。“娘不顾孱弱的身躯,跑来护着我,这个举动更加惹得大娘不高兴。后来,不晓得是怎么推推扯扯,娘意外掉进池里去。等大家手忙脚乱地将她救起,她已奄奄一息。隔一晚娘便因为风寒加剧而过世,爹好伤心,亲手埋了她,我也好伤心。”

  “你大娘真是太不应该了!”

  “不,怪我。如果我当时不吵不闹的话……”

  “嫣然,根本不是你的错!”天行捉住她的肩,猛烈地摇晃她,她眸中的自贲令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是因为这缘故,嫣然才强颜欢笑,始终不在人前露出一丝的悲容伤心?

  天哪,她还那么小就经历了这些,柔弱的双肩怎么撑得住因母亲死亡而产生的罪恶感?

  “可是我……”

  “嫣然,你听我说。”他直视进她眸心。“妮姨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生病过世的,明白吗?”

  “爹也是这么说,可是……”

  “没有可是,这一点都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你大娘无理取闹,反正跟你没关系就是了。”

  “是吗?”嫣然眸心里的不确定,再度搅疼了天行的五脏六腑。

  “没错,相信我。”他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终于令她释然。

  嫣然满足地偎在他的怀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会恨你大娘吗?”天行小心翼翼地问。

  “恨她?”她摇摇头。“大娘很可怜的。爹说,一个人如果心里都是恨,都是愤怒,这种人最是可怜。大娘就是这种人。从我晓事后,从来没见过大娘笑,她总是绷着一张脸,横眉竖目,活像每个人都跟她有仇。大家都怕她、躲她,连爹也不睬她。她一定很寂寞。”

  “嫣儿,你太善良了。”

  “不,我曾经偷偷诅咒过大娘。”她咬唇苦笑,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直到爹过世那天,大娘的侍仆到我房里找碴,为了不在人前掉泪,我溜进爹的房里想跟他倾诉,可大娘偏偏也拣那个时候进来,所以我就躲到床底下,然后听见大娘哭得好伤心。她边捶着床头,边对爹哭诉。怨爹为什么不顾夫妻恩义,纳了娘为妾;恨爹纳了娘为妾后,便不睬她这个元配,一迳冷淡她。接着她又说了很多,我记不太清了,反正都是些埋怨爹的话。爹亲自造了娘的墓,又吩咐大哥定要将他葬在娘身边,大娘很生气这点,怪爹就是死了后,也不留个余地给她,还要跟娘葬在一起。其实大娘有许多苦的,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像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夫人,会有怨有苦。其他人大概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吧,所以才没人安慰大娘。一个不受丈夫疼爱的女人,就算有再多的权势,心里难免会有怨。”

  说到后来,嫣然心底兴起哀伤同类的凄然。

  这是千古以来做女人的悲哀,终身所依的夫婿若是疼她爱她,那便是邀天之幸;要是像大娘这样,遭夫婿冷淡,这一定很可怜。

  酸涩的苦味呛到鼻头,眼泪禁不住这波的情绪渲染,扑簌簌直落下来。

  “别难过,我不会让你像你大娘一样。”见过母亲的伤心,也看过仙姨的凄苦,天行深知为人妻妾守空闺的寂寞凄楚。尽管父亲算得上体贴的丈夫,可是对他今生所爱、雨露均沾的妻妾而言,这样的浓情蜜爱仍嫌不够。

  “你会是我唯一的妻,我不会纳进其他女人来让你伤心。”许下这样的承诺,也许下他今生不移的专情。

  嫣然芳心颤动,泪涟涟的小脸满布惊喜。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个平凡的小村姑,什么都无法给你。”

  “嘘!”以唇堵住她的自卑,天行深情地吻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这就是原因。”

  晶莹的泪珠挂在含笑的丹唇上,嫣然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激动,紧紧搂住他的颈子,呢呢喃喃地吐出心里的悸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爱你,爱你,好爱你……”

  “嫣然……”她娇声细语诉情的可人模样,令天行感到意乱情迷。“我要让你幸福,要你永远为我嫣然微笑。”

  “嗯。”好快乐喔。身体轻飘飘的,像快要满载不住这样的幸福了。“如果爹娘能看到我们成亲,那不知有多好。”

  十年来未曾有机会到爹娘坟前上柱香,一直是嫣然最大的遗憾,她好希望上花轿前能有机会拜祭爹娘,然而这样的希望却是十分渺茫。大娘不会许的。

  望着心爱的人脸庞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悲伤,天行深思起来。看来要嫣然真正快乐起来,还要费许多心思呢。

  第八章

  “什么?我不答应!”杜氏啪的一声扫掉桌上的一只青瓷茶杯,像蓝宝石一样的乳光色瓷屑在匡当一声落在地面时飞溅开来。宋志杰微蹙着眉,不只心疼那只北宋时期钧羔生产的名贵骨董茶具,同时对母亲的态度感到不以为然。

  “娘,不过是顺水人情,您有什么好反对的?”

  “你懂什么!”杜氏愤恨地瞪向儿子。“我绝不会让颜妮那贱人的女儿再进咱们杜家门!”

  “娘,死者已矣,嫣然终究是宋家的骨血。您当年将嫣然送走已是不对,现在不过是……”

  “好啊,连你也数落起我了?我不过是叫她舅舅把她领走而已,可没亏侍她。我没叫她母债女还已对她不错了!”

  “娘,您这么说不公平!”心里记挂着君天行允诺的好处,宋志杰顾不了母亲的感受。“当年若不是您推了姨娘一把,姨娘也不会因为风寒加剧而病逝。严格说起来,还是您亏欠了嫣然,您却说……”

  “什么?”杜氏气坏了,儿子居然怪起她来!

  “堂姊,你自个儿保重,别气了。”一旁的杜亮忙出来打圆场,横了志杰一眼。“志杰,你也真是的。你娘就算有万般错,也轮不到你这做儿子的这么说她。”

  宋志杰不悦地扫了杜亮一眼,君天行曾暗示他杜亮手脚不干净,拿他们宋家的粮饷当差,却中饱私囊。

  老实说,他早就看这些贼眉贼眼、獐头鼠目的娘舅不顺眼,若不是娘一味护着娘家人,他才不睬他们哩!

  “舅舅,这是宋家的家务事,请你别管。”他不客气地道。

  杜亮当场语塞,脸色难堪。杜氏听儿子这么说,一张脸气白。

  “你……”她抚胸喘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了!敢情你是翅膀长硬了?”

  “娘,您这么说不公平。”宋志杰自认没什么大才干,从小一味乖顺地听从母命,养成他懦弱怕事的性格。继承家业后,唯母命是从,娘却刨宋家根贴补娘家,加上他不善经营,宋家产业眼看就要在他手中败光了,教他如何不急?

  “儿子就因为事事顺您,才让宋家家业败成这样。”

  “呵,敢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杜氏尖声嚷道。

  “诚如舅舅所言,儿子不该论娘是非。可是娘,您摸摸良心好了,这些年来您拿了多少银两回娘家那边?又叫我安插娘家的亲戚在宋家的产业上,结果哪个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家产业败成这样,儿子固然是难辞其咎,娘难道就没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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