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呜噎……」
吠啊,有本事就再吠啊。「嘴巴再张大一点,很好。啊,我刚刚塞的是芝麻的,你喜欢的该不会是花生吧?」
那简单,再塞!
旁人惊叹,敬佩瞻仰。
「小玉儿好疼他喔。」什么好料都献给阿娜答。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晚上九点半,散会。
呵啊……东西款款,同家睡美容觉啰。
「傅玉。」
小姐她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回家泡澡要用哪种香味的入浴剂,还有新房子该怎么布置,没空搭理紧紧尾随的背后怨灵。
住在捷运站附近真是太方便了,呵呵。之前因为贪图便宜的租金,住到大台北的冷僻边缘去,害她宝贵的青春年华都糟蹋在往返的公车昏睡中。
现在多悠哉啊,从教会附近搭几站捷运就到家,没事还可以在捷运上读读诗集,卖弄气质。
「妳达到妳找房子的目的后,就想把我丢到一旁去?」
她傲然搭乘电扶梯,不把身后的杂音当回事。
哎……「妳太天真了,傅玉。」
凭他也配说她天真?正要回头开骂,就重重撞上一堵厚实的胸膛,小鼻子几乎陷入脑袋瓜里。
「车来了,上去再谈。」
他淡淡眺望,将胸怀中埋着小脸死命挣扎的小人儿,倒退地硬挤入捷运车厢内。
「你干什么?!」她又气又羞又丢不起这个面子,只能小小声地忿忿发飙。「搭反了啦,我不是坐这个方向的车!」
「我好不容易轮休,必须快点找妳商量要事。」血丝大眼狠闭狠瞳,力持清醒。
「我家不在这个方向!」
「老天……我已经四十个小时没合眼。」连稍稍眨巴都可能立刻陷入昏死状态。
「这个方向的车是往台北车站去,你想害死我吗?」挑战她隐忍已久的购物欲。
「因为我们外科不像急诊科那样,下班就没事的轮班责任制。我要开刀,要顾床,还有一堆的paper,而且随时都会有紧急……对了,我这样的解释有没有让妳比较明白状况?」
「我的卡债还没清完,要是再刷我就死定了!」
「我已经尽量学习以大家听得懂的话来跟人们沟通,建立具信赖感的互动关系。只是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我以为大家应该已经听懂的话,他们的反应却那么地状况外。」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没错,我一直想对他们说的就是这一句。」真不愧是他的红粉知己。
谁甩你啊?「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公然兜着我打转--」
「那么妳会很惨吧?」
猝地,她被他充满体谅的深沉笑容吓到,再度警觉。
这家伙……
「好的,我会尽量避免公然跟妳接触。私下联系就好。」
神神秘秘的感觉也不错。
去他的!「谁要跟你搞地下--」
「这站下车。」
砰地一记,她又一次无预警地被他拉撞到怀里,在车门即将关闭的警鸣中,逆着人潮奋勇游出捷运车厢。
「从这个出口出站,离我住的套房会比较近。」
「你用不着教我这个,我也根本不管你住在哪里!」她捂着红糟鼻泣吠,被他拖着跑。「对啦,我就是想跟你撇清关系,怎么样?我就是忘恩负义、说话不算数,怎么样?但是你没有资格--」
「这里环境有点吵闹,而且光害问题非常严重。」影响居住品质。
她傻眼,在地面出口呆愣。
这里是西门町的心脏区,五光十色,人潮汹涌。条条行人步道大街灯火辉煌,与户外超大屏幕的精采电影预告互别苗头,抢人瞩目。
周五小周末,数不尽的夜猫族正值狂欢时分,中南部上来朝圣的可爱年轻人,在各个知名景点拍照留念,缅怀每一处曾在偶像剧中出现的梦幻角落。
欧陆冷门艺术电影院、各路英雄好汉展现自我的街头表演、台式涩谷系百货大楼、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流行配件、品牌不详却价格亲切的当季服饰。西式精巧可丽饼与本土大肠面线、造型酷炫青春火辣的年轻人与神情诡谲行迹怪异的欧吉桑、恍若精神异常的各门各道御宅族、热心拯救腐败世界广发福音单张的老先生老太太、街头采访的低能综艺节日SNG联机。明星签唱会消息、台北都会区吃喝玩乐情报、彩绘指甲染发烫发护发广告卫生纸、新开幕超级KTV特价优惠、寂寞少女狂野猛男交友热线欢迎来电……
沿路走来,她两手捧满了垃圾般的各种传单。
啊,好怀念,西门町正是她青春的游乐园。
以前爸爸严禁她踏入这地区一步,以免坏了千金小姐的基础教养与人身安全。国中时期,则跟着叛逆老哥来此闯荡,把西门町当自家后院逛。上大学后,她需要的成熟与迅速攀升的消费单价,超越了西门町盯负荷量,于是战线逐渐东移。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哎,她已经距离西门町这青春天堂好远好远好远了。
「抱歉,里面可能有点乱。」方司真一面拧着鼻梁用力眨眼,一面开锁。「我找双拖鞋给妳。」
哇咧,什么有点乱。她不爽地嘀咕,暗暗鄙视。十多坪的大厦小套房,活像一座书库。所有的陈列品都是书,差别只在于是地上的书、架上的书、或桌上的书。而且整齐画一,如同样板屋。
他这也叫乱的话,那她住的地方应该叫灾区。
唔,这间套房的卫浴设备好小,而且没有浴缸……
「这个,是我目前搜集的一些资料。」方司真面色阴惨如鬼,森幽献宝。「都是近代新编的婚礼曲目,有的有谱,有的只有CD,妳看看觉得怎样。」
她端着资料夹,和他边解说边往她手上堆的本本乐谱,呆若木鸡。
他居然已经在找资料?为她胡思乱想中的婚礼小乐团?
「现在的困难点,在于该怎么改谱,以符合妳要的编制。妳的钢琴学到哪里?」
「啊?」对不起,刚在发呆。
「妳可以做即兴编曲的演奏吗?」
「拜托!」不要吓死人好不好?「我只有小奏鸣曲的程度,连照谱弹都很吃力了!」哪有本事临场耍花枪。
冷眼微瞇。「那妳还想组团?」
一句刺穿芳心,糗得她当场下不了台。
反……反正,她也不过想想而已,实力不够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逭这这……」可恶,舌头竟然当机。
「我真的很欣赏妳这种勇气。」深深感叹。
少讽刺她了!
「我、我是胆子比实力大!」怎么样?本小姐才不在乎那些鸟不拉叽的批评。
「我支持妳。」
呃,什么?
「我们就照妳原来的构想,继续进行。我也邀请了一些符合妳需求的朋友来试试看,顺利的话,这个小小婚礼乐团应该可以在六月底成军。七月份在教会举行婚礼的新人们,就能听到我们为他们演奏的祝福。」
真的?她的点子真要实现了?
其实她还满期待这个无聊的小小发想。虽然有点不自量力,可是啊……
「至于我们的事--」
火线爆炸。
「不要混在一起讲好不好?」她突然受不了地鬼吼,原本雀跃的心都被他捣成烂泥。
「说真的,我本来还不太讨厌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种态度,实在让我很反感。」
「啊。」
「我们明明可以很愉快地继续谈小乐团的问题,你为什么就是要把相亲的事扯进来?」
「因为我们之间的互动,就是建立在相亲关系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