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的确是他昨天半夜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道妳这么急着要搬走的事。」青葱玉指不时拨开顶上小髻弹出的鬈曲发丝。「但是挽留妳并不是出自方司真的意思,而是我自己的意思。」
「妳的房子这么好,房客应该不难找吧,还有房租可拿。」
不是傅玉故意耍冷酷欺负人,而是面对教会首屈一指的超级大美女,她就忍不住使坏。没办法,外表比不过人家,起码比恶劣她铁定赢得过对方。
「我买那间小套房的目的,只是想逼自己有钱。」用房贷来培育定期储蓄的美德。「但是我没想到房子买了不住,会惹来那么多麻烦。」
「喔。」哎,好吧,看在人家免费收留她的份上,就客串一下心理医师吧。「是什么麻烦咧?」
「我哥还有我那两个北上读书的堂弟,三不五时就擅自跑到我的小套房去。不是约朋友一起在那里打麻将,就是吃火锅打电玩看漫画,整间屋子搞得乱七八糟臭气冲天。一上回进到自己小套房里,不慎踏倒地上乱丢的啤酒罐,霎时蜂拥而出的一窝黑蝇,吓得她叽哇乱叫。「我每天替这些臭男生打扫一起住的老家就已经受够了,我没有办法容忍他们侵犯到我自己的小套房。可是我再怎么警告他们也没用,唯一可以挡住他们的办法就是--」
「把房子租出去。」
「对!」宾果,这主意很赞吧。呵呵!
傅玉百无聊赖地忍住呵欠,好人做到底,努力不扫对方的兴。
「但我并不是真的想把房子租出去,因为我有时还是想回套房小住一下。如果租出去了,我等于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也没有。」
「所以,与其说妳是把房子免费租给我,不如说是收容我在妳那里帮忙看房子。」
「嗳。」真不好意思……「所以妳突然搬走的话,我会很伤脑筋……」
博玉疏离撑肘托着小脸,冷睇对方的尴尬笑容。
真搞不懂,为什么教会里总有这种憨到很欠扁的滥好人。只差背后两只翅膀,头顶一盏光圈,就可升格做天使。她自己就活得踏实多了,贱人贱忘,从没竞选十大杰出青年的野心。三不五时,最爱发挥小头锐面的精神,感受一下自己粗俗有劲的生命力。
没有她的卑劣,哪衬托得出别人的高贵,哼。
就是不爽当好孩子,怎样?
「我并不是说,我想回小套房的时候妳就得离开!」美艳房东惶惶解释,生怕误会。
「我只是有时想静静一个人想事情,而妳又是满安静满独立的人,平常在教会也很少会硬要拉着人陪妳聊天。所以如果真有这种时候,妳只要借我一个角落待着就可以。」
「好说。」拜托别再效法传统苦情本土连续剧女主角那样卖弄善良了,会害她皮肤过敏。好痒……「这样吧,如果妳要回小套房住,妳就通知我一声,然后小套房的卧室归妳用、客厅归我用,妳高兴在里头躲多久就躲多久。我不会去招呼妳,也不敲妳的门,就放妳自生自减,OK?」
「好好好!」这实在太棒了!
故作优雅的傅玉,差点喷出正在小啜的咖啡。
美艳房东的兴奋挺身,害得胸前衬衫扣急遽紧绷,几乎弹爆,包不住佳丽饱满的豪乳。
可恶……她原本对自己的身材还有点小骄傲,可是跟这重量级的性感天王比起来,她的骄傲真的满小的……
「所以小玉儿妳会继续住下去啰?」
「嗯。」反正那时说要搬也只是冲口赌气,根本没想过自己到底要搬哪去。
搬到公园里?骑楼下?游民收容所?还是警察局?
「太好了。」呼,总算保住她的心肝小套房。「我最近要伤脑筋的事太多了,实在很需要一个地方白闭一下。」
「喔。」
房东小姐殷殷切切地冲着她直笑,盈满期待。
两人对望。笑的照笑,凉的照凉。
半晌过后,傅玉投降。
「请问妳是在为什么事伤脑筋呢?竟会伤到想自闭。」快快告诉她吧,她好想知道喔。呵啊……好困。
「其实……也没什么啦。」玉手娇羞地把乱翘乱弹的发丝掠往耳后。「只是……」
「感情的事。」
「妳怎么知道?!」太神奇了!她甚至说都还没说,小玉儿就料到了。
哎……「跟妳男朋友怎么样了吗?」有点小饿,再点个冰淇淋松饼跟蓝莓贝果吧。
「他呃,也、也不算是我男朋友。」
「服务生,麻烦一下!」小手招招,回头笑笑。「我在听,妳继续说。」
「正确的说,是我以前暗恋过的人回台湾了。他他、他对我的态度很积极,可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想追求我……」
「喔。」
「我不太敢跟教会的朋友聊这件事,因为他也有到教会来,但是……」红透的娇颜,泄漏些许失落。「我实在很想找个人谈谈,不然我觉得自己好像快……」
「我还要加点一份低咖啡因的焦糖玛琪朵,妳呢?」
「不用,谢谢。我很担心的是,万一他对我只是单纯的友善,我心里对他的旧情却死灰复燃,那该怎么办?因为我在这件事上的处境很糟糕;他交往过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喜欢过的异性却只有他一人。妳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就这样,咖啡松饼和贝果再一份,谢了。「啊,服务生,还有餐具请帮我拿两份来。」
「他是我的初恋情人。」
「真惨。」
「啊?」
「没事,请继续。」
才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超级大美女,翻江倒海似地娇柔倾诉了两个多小时。傅玉吃也吃完,喝也喝完,指甲也玩完,餐巾纸也折完,了无生趣地不知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玩。
「我知道通常初恋都不会有结果,但就算做了心理准备,好像也没什么用。被伤到还是很痛。而且……好像打了某种疫苗似的,除了他,我对其他异性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免疫。」
「对不起,我可不可以……」
「早知初恋对我的影响会这么大我就……呃?妳又要去上厕所吗?」
「不是,是妳的头发。」小髻旁乱发四散,看得她手好痒。「妳介意我动手帮妳整理一下吗?」
「请便请便!」不用客气。「所以我不打算太快再放出自己的感情。被伤到一次就够蠢的了,我可不想再被同一个人再伤一次。虽然他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但我真的怕了……」
又怕,又被吸引,又防备,却又受伤,又想逃,又深深陷溺。这不是理性问题,无法用逻辑处理。无法定夺是非,判断好坏。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出借耳朵而已,自己找乐趣。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啊,时候不早,我们该到教会去了。」
房东小姐不小心瞄到窗外夜色,才想起大家约好周末在教会彩排的婚礼。呵呵,聊得好满足喔。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聊了一个下午。」
是啊,她自己也没想到……傅玉瘫在椅背上,呈重度智障状。原来房东小姐所谓的聊一下,是以六小时为一单位,一下就由午餐聊到晚餐时分。
「小玉儿!」
傅玉霍然惊醒,弹身而起。
「什么什么?」哪里出现蟑螂,还是掠过鬼影?
「妳太厉害了!」房东小姐望着被黑夜衬如镜面的临窗大玻璃,对着自己的反影惊异赞叹。「妳是怎么梳出这么漂亮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