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涛凝着脸,沉住气。「我们公司没有定额的人员,除了会进办公室的人,其它几乎都是约雇人员,办公室的人手下都有一个清洁小组,负责各项清洁业务。公司采责任制,只要完成份内的工作,其余时间要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那个……公司全都是男的吗?」这是她最关心的。
「对!他们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还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他在。他撇撇嘴。「平时他们不会全都在办公室里,只有下工后会进来休息。」
她松了口气。「那今天大家都没工作吗?」看来公司真的快倒闭了,明明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啊?
那是为了迎接公司破天荒新加入的异性。想到那群见色眼开的手下,海涛在鼻腔重重哼了声,走到门边将之打开。「看到没?这才是办公室平时的模样。」
楚微雨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几分钟前满室喧闹的人,转眼只剩下小猫两三只,闻声向她挥手微笑。
「妳以后就坐在这个位置。」他领着她来到一张空桌,然后指着桌后的几个大柜子。「这里头都是帐册、收据发票凭证什么的,先前的行政小姐帐做得乱七八糟,我要妳先把近几个月的帐整理一下……」
「等一等。」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不会会计……」
海涛的脸随着她的话变得凛冽,咬牙切齿地一个一个字问:「妳、不、会?」
为难地点点头,她偷觑了下他难看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相信他随时会飙过来一拳。
「妳他妈的究竟是学什么的?」他的耐心将告用罄。
「我在日本念的是新娘学校……」
「妳在耍我吗?我要的人至少要懂会计、打字、文书处理这些东西,妳现在他妈的跟我说妳念的是什么鬼新娘学校,那些基本条件妳什么都不会,妳到底他妈的来干什么?楚江风叫妳来妳就来,妳这个笨蛋不会用点大脑吗……」
「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她被骂得冷汗涔涔,随即向他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找了几个工作不是想骗财就是想骗色,所以哥哥要我来你这里试试看。我不晓得会让你这么生气,如果你认为我不适任,那我马上离开,不好意思打扰你的时间……」
「没人叫妳离开!」草草打断她,听到她的经验,加上她单纯娇弱的外表,海涛心头瞬间蒙上一层阴霾。「妳给我乖乖坐下!」
若让她就这么离开,天知道她还会碰到什么不肖公司。
「我可以留下来吗?」见到他好象不太情愿的点头,她才拍拍胸口坐下,只是他一副又准备骂人的样子,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死谏:「你……你刚刚好凶喔!能不能请你不要骂脏话?」
「妳他……」妈的管那么多干嘛!他按按发疼的太阳穴,按捺所有忿怒的情绪及言语。「拿出妳抽屉的东西。」
她不解地开开抽屉,果然发现一本厚厚的帐册、一些存折及支票薄等等东西。
「我只说一遍,再不会的话妳就滚回去!」拉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他翻开帐本,又从后面的柜子拿出一叠纸,声音像从冰库发出:「记帐简单说就是资产及负债等的纪录,纪录内容要翔实,和这些单据及簿本作比对。譬如说这一笔,究竟是应收帐款,还是应收票据?就算是客户下个月才能付钱,也要记录在这一个月……」
听着他详尽的解说,楚微雨不经意望了望他的侧脸,心里的惧怕渐渐被一股暖意所取代。这个男人凶归凶,更有足够的理由赶她走,却还是耐着性子教她这些琐碎的东西,其实在那副凶恶的表相外,他心地真的很好。
「……总之所有会计项目的总额必须相等,妳就一笔一笔的核对,然后找出纪录错误和疏漏的地方,懂了吗?」
「我……试试看。」秀气的层几乎皱成一条线。
望着她一知半解的模样,海涛的心直往下沉,他到底揽了什么丢也丢不掉的麻烦?「我不指望短时间内妳能搞懂什么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现金流量表,公司有专属的会计师处理,这妳不必烦恼,但妳最好别连抓帐这种小事都做不来,也别耽误别人的工作。」
「我……」说真的,她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正想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提醒他时,他突然丢过来一个东西。
「用这个算。」是一台计算器。
拼了吧!至少先试试看!她认命地打开计算器,见到上头花不溜丢的面板先是一愣,仔细地看了它半晌,才鼓起勇气问了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蠢的问题。
「请问……这个计算器要怎么用?」复杂的按键面板,连三角函数都有,她发现根号是这台机器上她所认识最深奥的符号。
深深吸了口气,海涛瞇起眼,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掐死眼前的小女人。「开关在这里,妳只要认识一到零的数字和加减乘除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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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公司有没有保险?我不知道……有没有贷款?我也不清楚……这些跟节税有关啊?要怎么节……唉,小美,妳说了那么多,我一下子也听不懂,不如找个时间我去跟妳好好学吧?在台湾我只认识妳一、个人会会计的……」
挂上电话,楚微雨娇小的脸蛋挫败地贴向桌面,刚好趴在那一大本恶梦般的帐册上。
原来在外头工作真的不容易啊!她一个人摸索了好久才稍微进入状况,但一遇到一些专有名词便傻了眼。难得想起她在台湾屈指可数的好友之一小美在当会计,当然二话不说打电话求救,只不过愈听愈迷糊,到后来拿起话筒就是一阵汗颜。
还有,她一定是昏了头才会觉得这家公司快倒了。
从海涛离开办公室后第一分钟开始,她简直每隔几分钟就接一通电话,办公室内人丁单薄,马上就忙翻了。
一堆XX大楼、XX机构、XX学校,甚至还有打错电话的变态,卯起来卡时间,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唯一理解的是他们说海氏才刚搬家,怕影响业务,难怪她上星期来,公司还像个废墟一样。
有时候是公司同事打电话回来调人,她才知道原来办公室有一本通讯簿;然后,海涛每隔一个小时会有一通来电,绝口不问她的工作进度,只是指导她该如何处理那些拉里拉杂的事。
抬头呆望着时钟,晚上十点了,她好象还没吃午饭?
印象中似乎有同事来约过她,但因工作太忙被她拒绝……这时候饿过头好象就不饿了。她将头移开桌面,准备继续和帐本奋战,按了两下才刚用顺手的计算器
啊!她是不是应该把匆忙抄下来的来电汇整一下?还有光头说,有一些欧巴桑是在公司打工,出动时间要记录下来;大叔说今天他那一组的老李还是老张请假,也要记下来;梁公公拉高了嗓子说……
「这么晚了妳还在这里干什么?」略带不满的语气由门口传来。
「啊!」是谁?是谁打断了她的思绪?好不容易回想起堆积如山的工作,又被天外飞来的一句话给打散,楚微雨哀怨地望向门口,意外看见海涛像根巨大的柱子般杵在那儿,彷佛上头还雕刻着横眉竖目的门神。
是了,他上辈子铁定不是秦叔宝就是尉迟恭,哪有人可以只有凶恶一种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