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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是三天两头打架。妳有意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她迷惘地望着他冷厉的眼。他的眼,好深好深,像宇宙黑洞,吸引人直坠。她呼吸一颤,把持不住狂乱的心韵。

  好奇怪,在他的逼视下,她竟觉得狼狈。

  「凌非尘,你……」她墨睫低敛,「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生气?」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咄咄逼人?

  她深呼吸,鼓起勇气追问,「我惹你不高兴吗?」

  「妳没有!」他粗声响应。

  「可你对我……」她小心翼翼地扬起眸,「你对我好凶。」她低声道,并不是有意如此委屈,可胸口,自然而然漫开一股酸苦。

  从来不曾有人这么对她。家人、朋友、同学,人人都当是她珍宝,她在学校里甚至享有校花美誉,天天都有男同学抢着对她献殷勤,排队约她出去。

  不论男女,每个人都喜欢她,宠爱她,唯有他--

  「你讨厌我吗?」她问,凝睇他的眸淡淡哀伤。

  他愣住,不明白她为何问他如此孩子气的问题。

  就算他讨厌她又如何?她何必在乎?他只是个众人眼中叛逆又古怪的少年啊!他身上总是带着汽油味,外表总是脏乱,谁看了都忍不住轻蔑,巴不得离他远一点。

  是!他是讨厌她!因为她代表了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上流社会。她是来自另一个阶级、另一个世界的人,她高高在上,雍容华贵,享受最好的吃穿用度,就连穿在身上的学生制服,也比他亮丽整洁百倍。

  她从来不晓得对某些人而言,光是活下来便是一件艰困的事。

  他讨厌她!厌恶极了!

  愤世嫉俗的怒火蓦地狂烧,他一把将她推抵墙上,钢铁般的双臂将娇柔的她圈入自己势力范围。他暴烈的黑瞳像野兽,阴狠地望着自己的猎物。

  她透不过气,容颜抹上淡淡惊惧。「你想……做什么?」

  「妳说呢?学姐。」他邪问,拇指好整以暇地画着她的唇瓣,玩弄猎物似地逗着她。

  她呼吸急促,粉颊一下子漫红了。

  他眼神一变,黑瞳瞪着她娇艳霞颜--怪不得同学们会捧她为校花,她真的长得很美,遭他戏耍的唇瓣,水润得宛如樱桃,教人想一口咬下。

  血气冲上脑,他低头,不顾一切地以唇攫住她的。

  「嗯……不……」

  乔羽睫抗议的低吟模糊逸出,他不理会,继续啄吻她柔软的唇,心跳在四瓣唇一次次相接间逐渐加速。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下体起了反应,也能感觉到她身子像果冻慢慢瘫软。

  她无法抵挡他。领悟到这一点后,他有些得意,却有更多迷惘。

  纯洁高贵的千金小姐竟任由一个醉鬼的儿子如此侵犯她--她是白痴吗?

  一念及此,他蓦地跳离她,幽冷的眸责怪地直瞪她。

  她眨眨眼,迷蒙的眸好半晌才恢复清明,然后,她像忽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羞惭地掩唇轻叫,转身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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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天后,乔羽睫与凌非尘两人有好一阵子不曾再碰面。

  虽然一个就读日间部,一个是夜间部的学生,本来就不易相遇,但将近一个月没在学校看见她,凌非尘发现自己竟有些介意。

  以前就算彼此不相识,他总还能偶尔在校园里瞥见她的纤纤倩影,可最近,他却只能听那些仰慕她的男同学碎碎念。

  「乔学姐从毕业典礼后,好象就不再来学校了。」

  「听说她搬到他们家海边的别墅去住了,专心准备联考。」

  「她那么聪明用功,一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唉,离我们愈来愈远了。」

  「听你这口气,好象很『哈』人家。」

  「难道你不『哈』?」

  「『哈』有什么用?这么漂亮又有钱的千金小姐,一辈子不可能看上我们的,就算交男朋友,我看也要像齐京那种白马王子型的才够格。」

  「别说了!提到齐京我就火。又帅又有钱,还样样都会,简直让人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人家就是厉害,就是强,你能怎样?」

  「可恶!有钱人就了不起啊?」

  男同学们叨叨絮念,充满不平意味的交谈听得凌非尘也怒上心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当耳边听着这些无聊对话,眼睛瞪着刚发下来的期末考卷时,一股莫名的难堪慢慢充塞胸口。

  满江红。他期末考的成绩简直不忍卒赌,若不是直接被炸沉,便是惊险地低空飞过,这么难看的成绩别说考大学了,能不能混毕业都还成问题!

  「妈的!」凌非尘低咒一声,将几张考卷揉成一团,往身后的垃圾桶拋去。

  上课的心情尽失,他背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众目睽睽下,他走得自在潇洒,也没人想喊住他。不过经过走廊转角时,迎面而来的班导师倒是叫住了他。

  「凌非尘,你去哪里?还有一堂课耶。」

  「我请假。」他干脆地回答。

  「请假也得先填假单。」班导师嫌恶地瞪他,「还有,你暑期辅导的费用到底什么时候交?全班只剩下你一个了。」

  「我不参加辅导。」

  「什么?你成绩这么差居然还敢不参加辅导?」

  班导师鄙夷的口气刺伤了他,他下颔一凛,傲慢地顶嘴:「不参加就不参加,不行吗?」

  语毕,他转身就走,班导师在他身后气愤地叫:「凌非尘,你如果不想念书以后就别来!没人逼你来上高中。」

  他听了,心一冷,步履更急了,像一阵风,疯狂地逃离这座校园。

  的确,他不该来念高中的,即便是夜间部,各项繁杂的开销也令他难以负荷,更何况,除了学杂费,他还必须挑起家里的生活重担,养那个镇日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做的父亲。

  最近,他的酒鬼父亲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时冲进家门来讨债的街头混混逼得他只能日以继夜的打工。

  赚钱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空闲的时间念书?自然只有放弃学校的课业了。

  早知无法兼顾,初中毕业那一年,他便该认清自己是什么材料,直接进修车厂当学徒就罢了。

  偏偏他压不下那股下甘心。就因为提早认清了这现实的社会,他比一般青少年更深切地体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真理。

  不读书,他只能一辈子窝在穷乡僻壤当黑手,就算有一天他开了自己的车厂赚大钱,他还是晋身不了所谓的上流社会,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们依然会拿不屑的眼光看他。

  面对像乔羽睫那样的千金小姐时,他永远会自惭形秽,因为她的衣着总是整洁,品味总是高尚,气质更优雅得宛若天仙。

  她高高在云端,而他只是一只在烂泥里打滚的癞虾蟆。

  他恨这种感觉!

  接下来整个七月,他天天在修车厂帮忙,埋首于一辆辆汽车间,胸膛愤懑的火苗,不曾熄灭。

  什么时候,他才能摆脱帮人修车的命运?什么时候,他才能拥有自己的轿车?什么时候,他才能甩开烙印在他身上的贫穷与卑贱……

  「阿尘,肚子快饿死了,吃饭吧!」老板唤他,「你去帮大家买便当。」

  凌非尘脱下手套,双手随便在牛仔裤上一抹,接过老板递来的几张百元钞,连汗也不擦,就这样走入仲夏午后。

  时间将近一点半,街上吃饭的人潮都差不多散去了,天际浓云密布,重重地压下来,像随时会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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