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声音因为睡意而显得有些煽情,她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抓起放在他桌上的手表细看。「咦!那么晚了?好饿,小意,煮晚饭给我吃。」
「这是我的房间和我的床。」他说出一个再正确不过的事实。
「嗯,我知道,借我睡一下而已,你干嘛那么小器啊。还是你有藏什么色情书刊怕被我发现?」她翻坐起身,身上穿的是细肩带小可爱。搭上外套的话不失端庄时尚,但若是单穿,就显得暴露了。
床上一定又沾染了她的香水味。周垂意闭了闭眼,在心里无声叹息,把书包挂在椅子上。
他考上高中那一年,父亲被调到国外工作,母亲则在半年后过去照料。由于调职的时间只有三年,如果转学到国外再转回来会很不稳定,也担心难以衔接,家人和他都考虑到学业的关系,所以决定让他留下,又因为有方雅玟双亲的保证,父母才比较放心。
把钥匙寄放在叔叔阿姨家是为了方便照顾,可是怎么知道,第一个使用他家钥匙、不请自来的人居然是方雅玟。
「我上班的公司离这边很近,想睡个午觉或休息一下都很方便。」
全都是为了她自己舒服。那一天,一打开自家的门,发现里面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他心里只有「无言以对」四个字。
因为她从事的是广告业,上班时间很不固定,所以经常无声无息出现在他家里。有时候他一早起来,看见她没卸妆就睡在沙发上也是很平常的事。虽然告诉她有客房可以使用,她却任性地说他的床比较舒服,除此之外,她只愿意窝在沙发里。
吃的东西他弄,弄乱的床铺或客厅他收拾,真不晓得是谁在照顾谁。
「今天开高中同学会喔,你知道吧,我的高中同学会。」
他在烧开水准备煮面,她却忽然挨进他身边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找了那个吕欣欣当主办人,还把同学会的事告诉岁见,所以我们一起去了。」她放低声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
「这几年我一直看着岁见,他身边始终没人,知道他很想见那个人。真是无聊啊,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那么久呢?简直像笨蛋一样!呵呵,我今天看到吕欣欣,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不擅言词,连被人无理责怪都不会解释,还装作不认识岁见的样子。嘿!这次见面之后,岁见就会明白我比较好。」
……妳对他不也是一直念念不忘吗?笨的人绝对不只他们而已。
他始终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吃完饭后,她离开他家,走前还抱怨他煮的面有够难吃。
从那天之后,他突然感觉家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而等他发现时,她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来。
在第三次段考完的那个中午,他回家打开门时看见玄关处有双高跟鞋,竟有种终于可以放下心的奇异感受。
没有意外的,他在自己房间里找到她。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是我的床。」这件事他必须一再重复地告诉她。
床中央的隆起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仅只动了一下。
好像有吸鼻子的声音。他停了停,问:「今天太阳很大,妳不热?」
「……要你管。」她闷在被子里说。
他望着那团固执的隆起良久,然后问:「怎么了?」
隆起似乎稍微动了下,随即被单被用力地掀开来。
一颗枕头朝他飞砸过来,周垂意反应敏捷,微侧首避过。
「我不热!我没事!我知道这是你的床!我怎么晓得你今天这么早回来,让我睡一下又不会怎样!」
方雅玟一头乱发,身上的套装也皱得像咸菜干,坐在他床上,一脸刚刚大哭过的狼狈表情。
「我今天段考,比较早放学。」他平静地睇视着她。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无理取闹地骂道:「你段考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稀罕睡你的死人床,只是家里有妈妈在,办公室又一堆人,如果知道你今天会那么早回来,我就不会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句,却教她的泪水成串地掉落。
「哪、哪有什么事!我看他们最近感情很好,所以写了信去破坏他们。怎么?我就是个性差,所以岁见才不选我,我嫉妒他们就要再续前缘了,像连续剧里那样没人喜欢的坏配角一样,开始从中作梗,只要成功了,我就可以把岁见抢过来!」她抬头挺胸又理直气壮地说着,表情却异常脆弱。
「妳写了什么信?」周垂意走到书桌旁,把书包放好,拉开椅子坐下。
「他们以前玩的大冒险游戏,岁见就是被骗过,所以我说岁见是为了找她算帐才去找她的,就算她假装不认识也不行……」她低下头。
那些事,他曾从她那里听来一些片段。
「妳是真的在破坏他们吗?」他淡淡地道:「还是,妳其实想要帮助他们解开误会?」
「我才不是那么好心的料!」她抓紧被单迅速说道。「……看到他们那副样子我就不耐烦,最好让他们大吵一架,吵翻了以后就不会来烦我了。为了得到她的手机号码,我提出要做网页那种无聊要求,岁见居然也答应了。那个讨厌麻烦的人啊!一下子找我问她新家的地址,一下子又找我问她旧住处的地址,虽然我……我在高中毕业前告白被拒绝之后说要当
他的干妹,他也真的把我当成妹妹那样对待,但是,其实、其实我……」
「其实妳并不想当他的干妹,而是在等他是吗?」他低声道。她的眼泪一直滴在床铺里,濡成一块深色的痕迹,他不觉伸出手接下。
泪珠掉在掌心里,有点温温的。
她的视线完全模糊了,哭着对他辩解说:
「拜托!我才没有那么专情呢,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
或许是真的,或许她只是在说谎维护自己的自尊,但对他而言,那都无所谓。
不过,为什么他总是看见她失恋哭泣的脸呢?
「是吗?」他凝视着她泪痕凌乱的容颜,忽然说:「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妳睡我的床吗?」
她只顾着悼念自己终于逝去,再也无法挽回的单恋,并没有理会他。
于是他抓住她的手腕,这才令她抬起脸来。
周垂意漂亮的眼睛睇着她,突然一个使力,瞬间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铺上面。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发现自己竞躺在棉被里面。她简直吓了一大跳,只得瞠着泪眼,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什、什么?」她错愕地问道。
他慢慢说道:「虽然妳的性格还是一样差,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八岁了。妳不应该擅自进入男人的房间,或是衣衫不整地睡在男人的床上,这些都是错误的行为。」
「你,你装什么大人!太好笑了吧!」她笑不出来。被压在床上,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明明是个不必放在眼里的臭小孩,现在却让她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放开……放手……」想要挣扎,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他就长得一张秀气的脸,虽然高,看起来却很瘦,怎地力气会变得这么大?!
「像这样,我若是要对妳做什么都可以。」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恐吓的话,倾身逼近她,她吓得立刻转开头,气急败坏地喊道:「放手啦!你这个死小鬼,你敢对我怎么样的话,我绝对,绝对会……」一时之间竟「绝对」不出个所以然,她满脸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