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开手排车很累的。”
“哎，那是你们不会开车的人才这样说。不过你们女人家开车，自排的就够了。”王威仁自顾自地发表意见。
“……喔。”意思是，她也被你列入“不会开车”的族群里了。
方语馨无意识地把玩手中的笔。关于买车的一点小小兴奋此刻已经消失无影。她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分享一切啊！希望他给自己一些意见，没想到却常换来他冷冷的对待。
算了，不谈车了。
“对了，威仁，今天在学校，因为我们班的两个学生打架，结果训导主任说我处理得不够好，连一些资深老师也说……”
“唉，谁叫你是年轻老师？被说什么你也只能忍著点。而且小孩子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嘛。像我，每天光写程式就够累的，还要面对公司高层之间的斗争，我们研发部和……”女人家就是这样，一点点委屈就来哭诉。
王威仁滔滔不绝地说著，丝毫不觉话筒另一端轻轻传来的叹气声。
话题的转移并没有使两人的对话更愉快。算了，反正方语馨也习惯了。一向，只有她听他说话的份。当方语馨的心事需要找个对象倾诉时，王威仁从来不是位好听众。
到底电话另一头的王威仁在抱怨些什么，方语馨已经恍若未闻，嘴里虚应，眼神却发著呆。
她只想找时机挂上电话，过个安静的夜晚，一个人好好地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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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方语馨独自在街头穿梭，高挂的艳阳刺得她张不开眼。
好不容易找到目标，那个位于路口转角、看板上写著：“捷利AUTOSHOP”的吔方。
她核对一下手中的地址，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和张晓薇约好来看车，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来早了。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不见好友的身影，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走进车行，只好远远地站在那里等著。
眯著眼朝车行里头打量了一会儿。店面不是很大，但井然有序。骑楼下，一辆车的引擎盖大开，地板上散落著工具。
第一次买车，竟是在这样的车行，挺新鲜的经验。
“喂喂！冯哥，外头有个大美女耶。”车行助手之一的阿杰手里拿著机油，眼睛却是盯著外头的方语馨。“她在那里站好久了耶，外面那么热，不如我们请她过来喝茶？”
“那么我请你喝你手中那罐机油如何？”
阿杰缩了缩脖子，将眼光收回，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被阿杰叫“冯哥”的车行老板冯邵扬，双手张罗著工具，双眼观察著在对街徘徊的女子。
中等身高，薄直的及肩长发，鹅黄色碎花雪纺纱上衣，搭配白色七分裤，更突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整体的感觉还颇赏心悦目的，难怪阿杰会不专心。
可是冯邵扬却皱起眉头。
该不会，她就是家伟介绍来的买主吧？跟他心目中期望的买主形象相去十万八千里。
这样的女人不适合我的车子。冯邵扬如此想著。
他开始飞快地编著几个拒绝的理由。
嗯，借口要编得好，还得不伤朋友间的和气才行。
同时间，张晓薇和杜家伟姗姗来迟。他们将车子在车行前停妥，张晓薇朝对街的方语馨挥手。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对不起。”张晓薇拉著好友的手连声抱歉，并回头低声骂男友：“都是你啦！”
杜家伟笑笑，故意忽略爱人脸上的一抹娇红，随即领著方语馨进入车行。
“这位就是车主，也是我的好朋友冯邵扬。这位是……”
“是我的好朋友方语馨！”张晓薇抢过男友的台词，笑著说。
“你好。”
“你好。”
两人客套地互相点头寒喧。
“啊我是冯哥的助手，叫我阿杰就可以了。”从旁闪出来的阿杰将手在工作裤上抹了抹，对方语馨伸出手。
方语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著和阿杰握了手。“你好。”
“哇哈哈！今天不洗手喽！”阿杰心满意足地跳开。
冯邵扬对著阿杰的背影叹气。“不好意思，方小姐。”他伸手抽了张面纸递给方语馨。
方语馨笑著摇头。“没关系。”
“你等我一下，车子停在隔壁巷子里，我去开过来。”语毕，冯邵扬拍拍好友的肩膀。“有话跟你说。”
“干嘛这么神秘？”杜家伟心里还纳闷著，就已经被人环住肩膀推出门外。
“我跟你说过我想找个‘气味相投’的买主吧？”确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放开声音说话了，冯邵扬即刻吐出抱怨。
“是啊。”
“那为什么会介绍她来？”
“她刚好想买车，你刚好要卖车，买主卖主都有了，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
“完美个鬼。我不认为这辆车会合她口味。”冯邵扬直觉这样的女人应该会想要一辆宾士，不然最少也要Camery之类的等级，而不是自己这辆银色的改装喜美。
“你连车子都还没让人家看过，就直接断定人家不喜欢？何不让她先看过车子再说？”
冯邵扬只得无奈地走向车子，将它驶到车行门口。
“晓薇，刚刚那个人是这家车行的老板？”在两个男人离开取车之后，方语馨如此问道。
“是啊！他是家伟的好朋友。”
“不像耶……”
“怎么，他们不像是好朋友吗？”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他不像是我们平常看见的那种车行老板。”
方语馨脑中浮现她住处附近一家机车行老板的身影。十指指甲总是沾著黑污，肚子微凸的中年发福身形总是套在灰灰旧旧的T恤里，好几次经过那家机车行，都能听见他的大嗓门。
可是冯邵扬修长的身形，双臂充满结实俐落的肌肉线条，跟那位老板的形象完全不同。虽然穿著沾上油渍的背心和工作裤，可是他平稳的说话速度和声调，加上那对充满自信的眼眸，让方语馨无法将他跟“黑手”联想在一起。
“他啊，的确有点特别。家伟留学时认识他……”
“就是这辆车吗？”方语馨兴奋的声音硬生生打断晓薇的话。
一辆银色四门喜美在她们面前停下。
银色车身和轮胎钢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真的是二手车吗？保养得真好！”她由衷谠叹。“咦！这车子改装过吧？底盘比一般车子低，轮胎也比较大。”她环绕著车子，问出一串问题。“是自排车呢！我以为玩车的人应该都会比较喜欢手排车的。”
方语馨的反应出乎冯邵扬意料，让他有些惊讶。“这辆车原来是我和我妹妹在开的，因为她不会开手排，所以买自排车。现在她出国念书，我也趁这机会换辆新车。”
“原来如此。”方语馨点头。
“你对改装车有兴趣？”冯邵扬问道。
“不是的。因为前一阵子男朋友也打算买车。所以陪著他到处看车，多少学了一点。其实我对车了解不多，对改装车的所知就更少了。老实说，也在考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样的车子呢！”方语馨微笑回应。
冯邵扬心中一声冷笑。果然，这样的女人最终梦想还是要求男友驾驶一辆宾士吧！
方语馨和善娇美的外表底下，是否隐藏了矫柔造作又拜金的心？他不知道。反正是与否都不关他的事。
还是趁早打发她走，另觅买主吧。
“那你考虑考虑吧，你们商量商量，若是需要试开也可以。有任何问题欢迎你提出，我会在里头。”说完便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