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冱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路敦逵。
“你们都不允许别人犯错,否则便会誓死复仇或怨恨对方一辈子。”路敦逵一针见血的说。
凌冱双眸重重闭上,咀嚼着路敦逵的话——
琛儿因为义父对她的冷漠,而心生怨慰,直到义父死后,仍是如此;再者,她因他救了想死的她,而恨了他十多年,她的这些特点就如同他痛恨凌政一样。
是的!他们是同一类人,这么说来,他四年前对琛儿的伤害,几乎等同于凌政对他的残害。天呐!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做了与凌政那“恶人”相同的事,也难怪琛儿无法原谅他……
“……或许……有个办法可以打开你们现在的僵局,我想,你‘死了’的话,小琛便会原谅你所犯的错,就像你心中的仇恨一样,唯有看到凌政的死,才能让你从那仇恨的桎梏解脱。小琛也一样,或许‘见血’……是化解你和她之间的心结的最佳方法。”路敦逵醇厚如酒的嗓音,徐徐地缭绕在宁谧的空气里。
见血!死!凌冱脑中浮现——四年前——欧运琛以琉璃夜灯打伤他的情景。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那次“血溅楼梯间”的事件,而有了改善的,她甚至还因此对他敞开心房、解开恨他十三年的心结。
瞥见他凝眉深思,路敦逵开口对他说:“刚才那番话,就当我鬼扯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饭店了,并吞‘凌氏’已进入最后阶段,你得谨言慎行!”优雅的站起身,抚平西装上的折痕,缓步走向玄关。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过些时日,凌政会把总裁位子传给我这个‘凌清’的。”凌冱拉回远扬的思绪,徐缓的移步至玄关,送走“盟友”路敦逵。
而后,他拾起象牙白桌面上的男女对戒,放入口袋中,走向她们母女的卧房,准备照往常一样,去搂搂女儿,给她一个晚安吻,只是,今晚他不得其门而入,因为他女儿的“妈咪”,将门锁死,不让他进去。
所以,他只好苦笑独自回房,孤枕而眠。
他们在冷战!
他们在阳光高照的暖和日子里冷战!
自从欧岳谷的生日过后,欧运琛几乎不再与凌冱谈话。因为她认为,他又在玩四年前的把戏——
操纵她、掌握她的把戏。
她必须小心谨慎,若她又将心交得太快,恐怕四年前的事会再重演,因为他习惯将人带到快乐的云端后,再将之推入万丈深的黑暗世界……
“妈咪!你看、你看!”二十坪的阳台上,欧岳谷清亮甜美的童音响彻天际。她抱着一盆黄毛仙人掌,踩着特别栽植于阳台的柔软草皮,朝欧运琛走近。
欧运琛回过神,看向女儿,而后心惊的大叫。“岳谷!放下那盆栽!你会受伤!”慌张的自木架藤椅上站起,快步迎向女儿。
“喝!”欧岳谷被母亲的喊叫声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松了手。
“岳谷!”欧运琛高声尖叫。看着滚落的盆裁,擦滑过女儿雪白柔嫩的双腿。
“哇……好痛……妈咪……谷儿……好痛……”欧岳谷跌坐于草地上,嚎啕哭叫着。
欧运琛抱起她,明眸惊惧的看着那幼嫩的腿上,刮出一丝又一丝的血痕,象牙白的棱纹短袜上,不仅染了血迹,甚至沾了几根硬刺。
“哇……妈咪……好痛……妈咪……”蓝眸不停的涌出泪水,小小的身子因疼痛而颤抖,双手紧抓着母亲的衣襟,蜷曲瑟缩于她怀中。
“岳谷……天……韩峻!韩峻!快来!天……岳谷……”欧运琛方寸大乱的尖喊嘶吼。
没多久,韩峻闻声赶来。见状,飞快地取来凌冱的医药箱,进行一连串的消毒、包扎工作。
柔和的灯光如夕阳薄暮,笼罩着整间卧室。
欧运琛抱着欧岳谷坐在摇椅上,情感丰沛的圆润歌声,正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纯美的音律中,偶尔可闻见细小的孩童抽噎声,那正是半睡半梦状态的欧岳谷所发出来的嘤嘤啜位。
欧运琛纤葱玉指轻轻描过女儿紧合中犹带珠泪的眼睫,美眸心疼不舍的凝着那缠着白色纱布的幼小双腿。
女儿一个下午的哭嚎,让她心拧、心焦,恨不得能替女儿受痛。“对不起……岳谷!都是妈咪心不在焉……”停止哼唱,柔柔的吻着女儿白督光滑的额。
一整个下午,欧岳谷除了哭着叫妈咪外,还不时的要找爸爸,无计可施之下,欧运琛只好要韩峻设法联络凌冱,而韩峻在拨了几通电话后,非但没找到凌冱,甚至还放下“牢头”的监视工作,兀自出门去。
抬眼看了下墙上的古典挂钟,已是午夜十二点了,折腾了那么久,女儿总算沉睡,但她念着的“爸爸”,却还不见人影。
看着女儿泪痕斑斑的小脸,欧运琛心火微燃,真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难道韩峻没通知他,女儿受伤、念着他、要见他的事吗?为何还不回来看看女儿?
“欧小姐!”韩峻轻敲房门,沉声低唤。
欧运琛心一紧。是韩峻回来了吗?
她轻轻的将女儿抱上床,缓步走向门口。“他回来了?”门才刚开,她便急声问。
韩峻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久久,才开口。“最近出了些事,少爷这几天可能无法回来。”
凌冱的复仇计划里,出现了个意外的变数——佟尔杰。他医好了凌清的失忆症,使得凌冱不得不走“偏路”,来夺取“凌氏”。
“什么事?”欧运琛瞪着韩峻,不以为然的问,什么事会比女儿受伤重要,让他连抽空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难道他不晓得女儿悬念着他吗?
韩峻看着她俨然发怒的表情,暗暗在心中叹了口长气。“明天开始,会有特别护士来为小姐换药,您有事可直接吩咐她做。”明天开始,“牢头”的工作,他只能兼差,无法做“全职”。
欧运琛挑高细眉,不解的盯着他。
韩峻误以为她不放心欧岳谷的伤,于是又说:“您放心,下午我已为小姐注射了破伤风疫苗,接下来的换药工作,一般护士做得来的。”
欧运琛背过身子,冷冷的嗤道:“是换人来接替‘监视’的工作吗?”她从韩峻的话里,听出一点端倪,隐约明白那特别护士的“真正工作”。
“您别误会!少爷是真的有要事得处理……”
欧运琛不耐烦地打断韩峻的平声直述,没有好气的斥骂:“你们最好都消失算了!省得惹我生厌,我女儿的事,再也与他无关!”不客气地关上房门,拒绝再听任何为凌冱辩解的借口。
反正,她们母女本就是“阶下囚”,一点也不重要!
她们的死活,根本与他无关,怎能奢求他放下“要事”,来看女儿的“小伤”呢?
欧运琛忿忿的走回床边,看着女儿皱眉的不安睡庞,胸口不禁抽痛。她缓缓的上床,抚着那玉琢般的晶莹童颜,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就算你死了,也休想当岳谷的父亲!凌冱,你休想!
几天下来,日子平静地恍若不是真实。
凌冱不再回到这幢高级公寓,韩峻不再来看守她们母女,他们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消息。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偶尔会有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来帮岳谷换药外,就没任何外来的侵扰者了。
虽然,行动仍受限于这“华丽牢笼”里,但恢复了只有母女两人的生活,倒也是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