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功,朝阳远胜于格沁,但若论起知书达礼及潇洒气度,她那鲁莽儿子可不及眼前这年轻人的十分之一了。
「格沁呀,你和朝阳一般大,可有了中意的姑娘家?」
「我哪有朝阳命好?才十四就配了个乖巧的童养媳妇儿守在身旁。」
「是你不肯吧,伯母若有女儿,头一个就要想到你的。」
「是吗?」年轻人笑咪咪地谦让着。「那我还得谢谢伯母的青睐有加喽。」
融洽的闲聊气氛,却让坐在一旁嚼油炸鬼、喝豆腐脑的卖菜老头儿听傻了。
大家都是来瞧热闹的,但照目前和乐融融的光景来看,莫不成是情报有误?
刚犯了疑,此时奇景就出现了。
原本明明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突然,远远地一团黑旋风狂扫过来。
「是要下雨了吗?」慕夫人向上伸了掌,担心的是那晒在园子里一地的古书。
话还没完,黑旋风已从她面前狠狠刮过,她还不及眨眼,恶风又已远去。
那风可强得紧,别说眨眼,杯杯碗碗、汤汤水水、板凳拐杖,没来得及捉牢的全被刮飞上了天。
恶风远扬,众人忙着捡东西、清点失物。
「伯母看清楚了吗?」格沁很礼貌地问了。
「没耶!」
慕夫人语音中是浓浓的遗憾,头上的乱发好似鸡来啄巢筑窝过,可惜了她一早上的成绩。
她整弄发髻,并慢条斯理地从身旁的绣球手里接过了由地上拾起的珠花步摇。
「那风,是朝阳?」
从六岁起,这儿子就不肯再让她帮着洗澡了,好久好久没见过他光屁股的可爱模样。上回他裸奔,武功还差,偏偏她有事儿错过了;这回原是想着要弥补遗憾的,如今看来,似乎还挺难的呢。唉唉唉,可惜得要命!
「是朝阳。」
格沁点点头,睇向着黑旋风消失的方向。「只可惜,重要的地方给遮住了。」
「遮住了?」
「是的,上头有片姑婆芋叶子。」而且还是片特大的,失算!
「那不是耍赖皮了吗?」
「不能算赖皮,当初只约定了不可身着衣物,倒没提到叶子。」
「那么这样吧!格沁,下回他再经过时你把那叶子扯下来,还有,记得想办法让他跑慢点儿。」
格沁点点头。「好,晚辈试试!」
不但格沁要试,整排人墙都摩拳擦掌候着了,那片姑婆芋的叶子,甚至叫价到三白两银子。
看热闹的乡亲们,个个伸长臂屏息等候,却在恶风再度扫过时惨败。
同样的光景再度出现。杯杯碗碗、汤汤水水、板凳拐杖再度被暴风轰上了半空中,人人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多出的手去扯叶子?
「没法子!」格沁遗憾摇头。「速度太快。」
「没关系。」
慕夫人披头散发、鬼一样地还没忘了安慰格沁。「还有一次机会,跑多了,他总会累的。」
只可惜慕夫人还是失算了。事关个人声誉,慕朝阳使出了全身功力狂奔如风,怕是连千里神驹都要自叹弗如了,格沁与众乡亲自然再度落空了。
「没关系。」
看见了慕夫人满脸的失落,格沁笑脸依旧。「下回再赌时,我会规定他不许戴叶子了。」
「要记得唷!」慕夫人脸色由失落转为期盼。格沁大笑起身,搀扶起慕夫人。「散戏了,晚辈陪伯母进屋里去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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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终人散,但慕朝阳房里的戏还没完。
他扔远了那双因奔得太快而磨破了的靴子,光着脚丫、跷着二郎腿,就这么大剌剌地斜窝在屋中躺椅上,神情志得意满。
方才那被他视若珍宝的姑婆芋大叶子,也已经给他当垃圾抛远了。
窝在椅里的慕朝阳,回想起方才路过格沁时所见着的遗憾嘴脸,就不由得想捧着肚子大笑。边想他还真按着肚子开始笑了。
「快起来穿衣裳吧,别着凉了。」
慕朝阳止歇了开心的大笑,怏怏不乐地觑着候在一旁,已备妥了内外衣裤、尽职的童养媳妇儿──童雅惜。
他本想叫她滚开的,可坏嘴在眼角瞥见那片姑婆芋叶时,自动消音。算了,看在她总是帮过他一回的分上,这一次就听了她吧!
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反正听她一回又不代表怕了她,更不代表他已经愿意接纳她了。
想是这么想,可他和她都没发觉,她那么顺理成章地帮他穿衣,他那么自然而然地由着她碰触身子。虽然彼此都不认同对方,但实实在在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却是只有多年的老夫老妻才能产生的默契。他像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可还是乖乖站起来了。
「穿什么呢,这个样子多凉快!」
她没说话尽顾着忙。他的身子高过她一大截又不肯蹲低,她必须要很出力又得踮高脚尖才能构上他。
「你贪凉快,这样巧儿她们都不敢进来了。」
她温柔的嗓音不像在怪罪,纯粹只是陈述事实。刚才,就是巧儿边蒙着眼睛边到她屋里求援的。
几个丫鬟都还云英未嫁,谁会习惯在大白天里见个光溜溜的大男人呢?尤其通常她们的工作也都只是帮少爷套上外衣罢了。
因此,即使雅惜也同样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因着她是他的童养媳妇儿,这个「劝诫」兼穿衣的工作,自然又是除她不作第二人想了。
「不敢进来?」慕朝阳冷笑。「刚才在外头,可不知有多少人巴望着想看都还看不到呢!」就偏他这些丫鬟们爱在这儿大惊小怪的。
她瞥了他一眼,眸子底有些话懒得说出来。你不要脸,可别拉着全天下的人都陪着你一块儿不要脸!
半蹲着身,她两手前举,软软下了令。「脚抬高!」
这会儿他是该穿裤子了。
他正想乖乖抬脚,却让她那乌溜青丝包裹着的小脑袋,蹲低在他雄壮身前的画面给激荡出了好奇。
「妳帮过几个男人穿裤子?」
这句话摆明着是个侮辱。她先是嘴角无意识地抽搐,好半天才能抬高澄清无云的大眼虚心求教。
「你希望你的童养媳,曾帮过几个男人穿裤子?」
他笑了笑,终于肯乖乖套上裤子,也终于见着她站直了的身子。
「我会这么问,是因为每回妳帮我穿裤子时都很冷静,连臊红脸儿都没有,让人不禁怀疑,妳是不是天天帮男人穿裤子,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更是个天大的侮辱了!
雅惜不会骂人,更不懂得该怎么骂,才能避过对她恩重如山的慕家二老。所以,她只能将所有思绪硬生生沈埋入眸底,吸气忍耐了。
「没有脸红不是我的问题,我帮你穿了那么多年裤子,看多了,早该看腻。」
她说得镇定,他却忍不住挑眉。
是他多心还是她有意?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不是在暗示他压根儿不够看、激不出她的红云?
帮他更衣就像是在帮个还没长毛的孩子,所以她无动于衷?
别在乎、别生气,慕朝阳告诉自己,他只要像往日一般,当她是只惹人厌的小耗子,别放在心上就没事了。
可不知为何,他真的愈来愈不能如以往一般,视她如无物了。
也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幻想起她那雪嫩似的柔肤摸起来是什么样的触感,那红樱似的唇瓣尝起来是什么样的味道──
该死!他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她和他有志一同地低下头。他的身体非常明显地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