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我最近没有灵感。」她只好用最委婉的语气解释。
「妳以为妳是写《哈利波特》的大牌作者吗?程序设计员需要什么屁灵感?妳就坐下来写就是了,推托那么多!」张总对她的理由简直笑歪了嘴。
挂电话!快挂电话!不挂电话妳还有人格和尊严吗?
但是尽管血气翻涌着,她却听见自己开口--
「我会尽快交件的。」她深深吐了一口长气,窝囊地低声道。
「妳最好快点,若不是看在妳的东西还不错,我早就把case交给别人做了。」张总一副施恩深重的嘴脸。
「是,多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索性自暴自弃起来。
果然张总听得龙心大悦,心花怒放。「很好、很好……阿男,我会考虑给妳加价码的。」
亚男挂上电话后,揉了揉陪笑到发僵的嘴巴,颓然郁闷地瘫倒在藤椅沙发上,两腿没气质地搁在另一头的扶手上。
搞什么?这年头连写个计算机程序的都得卖笑,每个老板都跩得二五八万的,偏偏都是衣食父母,教她满肚子的火气也只能继续憋着--哪天长出一颗瘤来,那才真叫不划算。
她的银行户头即将见底,而下一笔最快也要星期五才会汇入,如果她不赶紧为下下个月的房租打算,恐怕她随时会落魄地沦落到地下道打地铺的惨境。
但是尽管生活逼人,她却脑袋里一片空空,坐在计算机面前半个符号都打不出来。
是因为她的人生已经走到极度平淡乏味无趣的绝境了吗?
事实上,此刻她的事业与爱情都在悬崖上摇摇欲坠着,不知哪一天风大点就会摔了个粉身碎骨。
她眸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砰!一声轰然巨响。
亚男乍时惊醒,慌忙地跌跌撞撞冲向大门,尚未打开大门就已经感觉到一丝丝的不祥预感--
那辆熟悉的奥斯汀迷你小车又闯祸了,而且这次是直直撞坏了她停放在路边停车格斗的机车!
瞬间她的脸都绿掉了!
亚男咬牙切齿地缓缓走向肇事者,那个自奥斯汀车子里翩然走出来的花容月貌女了,一张玉脸就跟她身上的雪色衣裙般苍白。
周遭的邻居纷纷探头出来看,眼着有人跑过来关切,包括那名活像吃钢铁当早餐的高大男人。
只见他赤裸性感的上半身已经套了件黑色紧身T恤……真是造孽呀,挡住了多少春光。
亚男悚然一惊,连忙将不知几时飘到他那里的眸光收回,气急败坏又莫可奈何地瞪着美丽娇弱的花诗梦。
花诗梦,人如其名,美得像一朵灿烂的花,一首动人的诗和一个迷人的梦。
但是她「带塞」的破坏力简直比传说中害沉铁达尼号的木乃伊亚蔓妮公主还强大,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尤其是针对亚男而言。
「亚男,对不起……」诗梦花一般的脸上满是轻愁与自责,她轻咬着柔嫩的下唇,那副怯怜怜的模样让所有的男性邻居心都碎了。
一时间,迫不及待跳出来保护她的男上们盛意拳拳、七嘴八舌地对着亚男大声数落--
「对呀,诗梦也不是故意的,妳不应该怪她。」
「而且刚刚撞得那么大声,她说不定受到严重的内伤,反正妳是车坏人没事,就别再计较了吧?」
「宽恕别人就是原谅自己,要有内在美喔!」
眼看着这群被美色迷得是非黑白颠来倒去的男人,亚男气得大吼一声。
「统统闭嘴!」气死人了,她用力喘着气。「你们搞什么东西?我连一个字都还没讲呢!」
那群男人不以为然地看着她,依旧口舌纷杂地说着--
「妳就是这么凶,我们才怕妳吓到诗梦。」
「是啊,妳真该改改自己的脾气……」
面对这飞来横祸榍事,她心口一阵气苦,忍不住叫道:「去死啦!不干你们的事,统统给我滚回屋里看电视的看电视,办事的办事!
相较她的跳脚咆哮,诗梦轻轻吸了吸鼻子,我见犹怜地环视着全场关切的邻居们一周,随即露出一个教人心都拧疼了的带泪笑容。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请各位都回去吧,我、我想跟亚男谈谈赔偿的问题……可以让我们俩单独说一下话吗?」
男人们登时在她脚边瘫成了只只哈巴狗,纷纷点头。
「好好好,妳说什么都好。」
在离去前,还有一两个不识相的邻居,不忘用眼神警告亚男千万别太刁难人家。
亚男真想撞墙壁,这是什么世界啊?平平都是女人,为什么际遇天差地别那样多?诗梦是如诗如梦,她就是如虎似狼?
而且今天的受害者是她吧!
「亚男……」诗梦满脸愧疚,张口欲解释。
亚男注意到那个今天刚搬来的高大猛男并没有离开,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瞇起眼睛打量着她。
原本对他的一丝丝好感--好吧,她承认原本是很多很多--瞬间破灭了一地。
怎么?就连刚搬来的「右舍」猛男也紧张兮兮地唯恐她这只母老虎会吃掉「左邻」美女吗?
「你放心,我不至于会动手殴打美女。」她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阁下可以安心回去慢慢搬家。」
他面无表情,仅是浓眉微微一挑,「难说,暴力时时刻刻都存在,我只是防范于未然。」
她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那几乎要杀人的神情,但他是专家,观察力超乎常人的敏锐,他绝不会轻忽任何一个可能的危险讯号。
再说面前这个粗手大脚、浓眉大眼的女人,动起手来肯定会对那名娇柔纤弱的女子造成极大的伤害。
「你是什么意思?」她简直气昏头了,今天是她的刑克日吗?
他没有回答她--也许是懒得回答--反而目光温和地望向脸色苍白、手脚微颤的诗梦。
「妳还好吗?」他炯炯有神的眸光迅速地审视着她身上有无外伤。「头晕吗?想呕吐?胸口闷痛?」
诗梦屏息地仰望着这个天神一般的高大男人,尚未来得及响应,亚男已经闪身挡在他们俩中间。
「你要打抱不平也要找对对象,『亲爱的新邻居』。」她仰头忿忿道。可恶,他好高,自己努力仰高头也只能瞥见他的下巴而已。
他眼神微微一瞇,「事有轻重缓急。」他望向诗梦的神情还是极为温和。「妳现在感觉如何?」
诗梦受宠若惊地捂住小嘴,害羞地红了脸,「我、我还好,谢谢你。」
「有些撞击的后遗症会在过后慢慢显现,为以防万一,妳还是到医院做个检查比较好。」他语气平静地建议。
「谢谢,可是我的车坏了。」她眼圈一红,无助地望着那凹进去的车头。
他略一沉吟,「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开车送妳。」
「这怎么好意思?」她的脸更红了。
亚男满心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原本愤怒的情绪瞬间跌到了谷底,深深的沮丧和自我嫌恶与苦涩掩没了她。
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保护她,没有人为她讲话,根本没有人发现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也有脆弱时候的女人。
恨父母没有生就她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吗?不不不,她早已经认清楚现实了。
她试图将自己从深沉悲哀的失落感中拉出来,可是她那位挺拔高大、双目炯炯的新邻居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的铁般事实,却将她打击得更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