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瑞安双手大张地说:「这里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我老头要我从基层学起,他们全都是我的老师。」
就算是亲眼所见,曼沁还是很难适应这么大的变化,一脸不理解地问:「那你想做的事情怎么办?发形设计师的梦想怎么办?」
他的笑容无端抽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朗,一副理所当然似的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
讨厌他这种轻松过头的态度,让她有一种被骗的气愤,她大声地说:「什么叫做没办法?一直叫我任性一点,一直叫我为自己而活的不就是你吗?可是你现在却做着相反的事,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对的?!」
面对意外的咄咄逼问,简瑞安一时哑口无言。
曼沁咬着下唇,忿忿地瞪着他。
平心一双眼睛溜了两口子一眼,很假装地咳了起来。「咳咳,我口有点渴,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的地方?」
多亏平心的提醒,简瑞安向技师长请了假,带着她们到工厂另一头的员工餐厅,由于时间还早,工作人员全在厨房后场忙,平心随便扯了个参观的借口闪人,留下小两口在前面空无一人的餐厅独处。
对坐的两人暂时没人开口,沉重地瞠视对方……
是远?是近?曼沁凝重地看着他,笑容依旧,少了关怀,多了距离。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见,他变成了庞大产业的继承人,对她的态度也转变很多,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陌生和格格不入的感觉。
是幻?是真?简瑞安欣喜地注视她,甜美如昔,少了羞涩,多了主见。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见,她成长了这么多。虽然当初并不预期她会为了他回来,但是见到她的喜悦真的是无可比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什么给我两千万?」她噘着小嘴不高兴地瞪他。
「信上写得很清楚,为了让妳自由,让我放心。」被瞪得心虚,他更加卖力演出,结果变成了有点吊儿郎当。
「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这样了。」
「简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再跟我嘻嘻哈哈了,这一点都不像你。就算你家再有钱,两千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你肯给,我就真收得下吗?你到底要怎样?到底要我怎样?」
她抓着揪得愈来愈紧的心口,用混杂着困惑、失望、生气的表情看着他。
他别过头,不敢看她悲伤的表情。「我没有要怎样,我只是不要妳因两千万就把自己卖掉,我要妳回波士顿快快乐乐地做妳的小公主,反正我有的是钱,大家朋友一场,算我最后一次帮妳,妳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什么叫最后一次?!」她的守护天使想要买单离开了,她不能接受地紧张追问。
「我……还有工作要做,不能跟以前那样陪妳了,对不起。」简瑞安猛然站起,逃避似的用背对着她。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回去吗?」
他硬生生地转回差点就转过去的脖子,笨拙地解释,「说赶就太伤感情,我,真的很忙,下了班也没空,妳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妳家人担心。」
「好,我明天就回去,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走,我马上走。」太过份了!曼沁负气地说。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胸口像被利刃挖削过般的一阵痛楚,放在身侧的大手用力、再用力地握紧。「不好意思,我不能去机场送妳,现在就和妳先说声再见,妳保重。」
希望和力气从她的膝盖流失,她跌坐到椅子上,愕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变了,简大哥变了!
第八章
中正机场的出境大厅,曼沁落落寡欢地和坚持一定要送行的哥哥道别,王兼禾不放心地看着妹妹踏上手扶梯往二楼的海关而去,这是他第二次送妹妹,心情比上一次更担心。
简瑞安那个王八蛋,竟然把他宝贝妹妹弄得失魂落魄,下次见到非痛扁他一顿不可!神经病,既然都拿得出两千万送她了,干脆就说是聘金不就好了,妹妹嫁给他,郎才女貌、两情相悦,还可以理所当然地留在台湾,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那个白痴竟然把赶她回美国,真是气死人了。
王兼禾忿忿然地转身回家。
曼沁望着前方的出境海关,像有排斥磁场似的,她无法再往前移动一步,踌躇不决的双脚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下。
上次她推开了他,像现世报似的,这次她尝到了被推开的滋味。
她不懂,就算简大哥对她真的没有男女感情,依他的个性也不会对她那样冷淡无情,更不会一直赶她回去。
他真的变了?她用力地摇头,伤心过后,她想了又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却又想不出来。
家里催得紧,他又赶得凶,她除了回钟家之外还能怎样。
广播响起航空的Last call,往波士顿的飞机即将起飞,请还没登机的旅客尽快赶往登机门登机。
曼沁站起,按着胸前的项链坠子,用力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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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高六米的大客厅气派非凡,窗边应景地摆设一棵三米高的圣诞树,精美的吊饰反射着光线熠熠发亮,刚用完圣诞大餐的宾客们在主人简杰夫妇的引领下往大客厅移动,佣人立刻送上水果与饮料。
简母呵呵笑地招呼客人,今天她特别高兴,慈爱的双眼不时望向英俊的儿子简瑞安,有儿子一起过节的感觉果然就是不一样。
简家一脉单传,丈夫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家中男丁兴旺、子孙满堂,而她也很努力地生产报家。
老大、老二是女的,她再接再厉,老三、老四连庄,她含泪奋斗,哪知老五、老六还是女的,她真的不知道拿什么脸面对丈夫那几近绝望的表情,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老七终于是个带把的,丈夫喜极而泣的表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丈夫的管教愈来愈严,凡事只许第一,不许第二,就因为这样父子俩的摩擦愈来愈多,情况一年糟过一年。
事情终于在儿子退伍之后爆发了,老公兴匆匆地安排儿子到公司上班,没想到儿子一口回绝,大声宣布他要当发型设计师,当场父子对干起来,儿子包袱款款就给他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两年。
这两年间儿子虽然三不五时回家看她,和女儿、女婿们也都保持联络,唯独父子两之间的冲突对立就是无法和解,她这个做母亲、做妻子的只能为难地夹在父子中间,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一个多月前的某天,儿子突然回家开口向她借钱──
「两千万?!你突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你惹了什么麻烦吗?」她担心地追问。
简瑞安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美国回台湾已经一个月了,他却一直担心曼沁,一想到她为了两千万忍气吞声地听从钟子淇的安排嫁给连万峰,他就难过得无法忍受,就算她只把他当好朋友,他也想帮她,帮她从两千万的紧身咒里脱身。姊姊们虽然很照顾他,但两千万实在太多了,他只好向更大的金主求援。
「是朋友有点麻烦,我很想帮她。」
「小七,讲义气也要有个限度。」
「妈,拜托,这个忙我非帮不可,不然我连觉都睡不好。」他烦恼了好久,实在放不下心才拉下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