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祁南从高雄出差回来,正好赶上吃饭时间。
祁爸循例逐一点名。今天全员到齐。满意之余,他问祁南:
「我说老三,你昨儿个干啥去,全家只有你一个缺席?」
「我去高雄出差,我跟您报告过的,您忘啦?」七十好几的祁爸会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跟他说过的事他都忘了?
「小辈这么多,我哪记得住?真是的!」
「快吃!大毛、二毛,吃完二叔二婶带你们去逛夜市。」祁西逗着祁东的两个宝贝儿子。他喜欢小孩,可惜他老婆还年轻,不想当妈。
「二叔,我想捞金鱼!」大毛仰着脸望着二叔说。
「没问题,只要你们各吃两碗饭,我就让你们捞鱼。」祁西说。
「好,二毛快吃。」两个小鬼二话不说捧起饭碗狼吞虎咽。
「祁西,你别把他们宠坏了,喜欢小孩何不自己生?」祁东的妻子蓝红一面招呼小孩吃饭一面笑着说。
「嘘,大嫂,妳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妳明知我还不想要小孩,要是被老爸听到,我们肯定又要被精神训话了。」祁西的老婆狄荻小声的抗议,她玩心还很重,生小孩的事过两年再说。
幸好祁爸耳背没听见,否则这会儿就得全体立正半小时,恭谨的聆听祁氏家训之第二十九「增产报国」篇。
当初祁东就是无法承受全家动辄陪他罚站听训的压力,和蓝红结婚三年连生两个壮丁。祁爸的「连坐法」真是有效,不愧是带兵的。
祁妈倒不理会媳妇们的窃窃私语。老实说狄荻自己都像个小孩子,怎么当妈咧?有大毛、二毛给她疼就够了,倒是这孤家寡人的老三让她比较操心。
「老三啊,你是不是没睡觉,脸色那么差?」这个小儿子自从大陆回来之后,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他身边又没个老婆照顾,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冻抹条的。
「还好啦,两天没睡而已,昨天晚上陪客人喝酒。」待会儿吃过饭他还想去薇安那边呢。刚才下飞机打电话给她,她还没到家。她坚持不办手机,连他的也不愿意带。这女人真不是普通的固执,不晓得他到底着了什么魔,偏偏就是喜欢她。
「昨天熬夜是为公事,前天晚上恐怕就不是了吧?」祁西逮到机会吐槽。祁南的工作时间表他最清楚不过。
「老三工作这么忙,偶尔找个心理专家辅导辅导也是应该的,你们说对不对?」祁东对祁西挤眉弄眼。「东西联军」依然默契十足。
「这样不行的啦!我看你赶快把那个洪小姐娶回家,有人照顾,我比较放心啦。」祁妈此言一出,全家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动作整齐划一。
「小哥,我跟你讲,我换了新的社团哦,你知道指导老师是谁吗?」这时祁北也来凑热闹。
真是无聊!谁管她指导老师是谁。
祁南不理会,只想赶快把饭吃完,好离开这场清算斗争大会。
「小哥,你听我说嘛,我们指导老师的名字叫洪、薇、安。」
咳咳咳!
祁南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噎死,捂着嘴连咳好几声,他赶忙喝口汤顺顺气。
「妳故意换的?」祁南放下碗筷,瞪着祈北。
祁北一定是在上次祁妈的「逼供大会」上听到薇安的名字,又发现她恰好是学校社团的指导老师,于是故意换到那个社团去。
咦?搞不好就是她……
「祁北,是妳长舌告诉薇安明年初结婚的事?」
「那明明是你亲口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嘛。」死定了!小哥连名带姓的叫她就表示代志大条,平常他都喊她小妹的。「妈,您看哥啦!」该搬救兵喽,否则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小哥至今仍为她设计骗他的事耿耿于怀。新仇加上旧恨哪!
「好啦好啦!明年初就明年初嘛,我都拜托隔壁的张师傅改天来把我们房子油漆一下,老二结婚后就没漆过了。」祁妈欢天喜地的打着如意算盘。家里又要办喜事,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还有好几个月,急什么!」祁南草草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下桌了。
「妈,我看您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祁西故意挑拨离间。
「我不管!房子什么时候漆好,就什么时候办喜事。老三,你听到了没?」祁妈一发威,没人敢顶嘴,小时候被修理的惨痛记忆犹存呢。
祁南不吭气,抓起电话拨给薇安。
人家都还不一定嫁给他呢,漆什么房子!
「薇安,妳到家了,我刚打妳家电话没人接……妳怎么声音怪怪的……」祁南背着饭桌压低声音讲悄悄话,不用看也知道全家人正竖着耳朵偷听。
他突然大叫一声,害得饭桌差点被翻掉。
「什么?!恐吓信?……妳等我!我马上过来……」
祁南挂上话筒。
「怎么回事?」祁东关心的询问。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薇安在信箱里发现一封恐吓信,我没问信的内容,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去,我认识警界的人。」祁西放下饭碗,抹一抹嘴说。
「我想先不用,等我了解情形再说,别把薇安给吓到了。」
「也好,保持联络。」东西军齐声道。原来他们对弟弟的关心也同样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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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南匆忙赶到薇安住的地方。
「信呢?给我看一下。」
「刚看到信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后来我想,我又没得罪任何人,可能只是无聊的人恶作剧吧。」薇安好象没事似的,边吃便当边看卡通,在他一再催促下才不情愿的指指放在饭桌上的信。
祁南取来一张卫生纸垫着,小心翻看那没有地址、邮戳、署名、用计算机打字的信。信的内容是要薇安立刻滚回美国去,否则就要对她不利等等。
薇安抗议,但他还是call了祁西。
「信中不仅指名道姓,而且还知道妳是从美国来的,可见不是恶作剧,而是有人冲着妳来。」祁南分析着,认为薇安过于鸵鸟心态,不肯面对现实。
「我也知道。只是我想不通到底有谁不想要我留在台湾?我的存在不可能对谁造成威胁啊。」
「趁祁西和他的警察朋友来之前,妳先仔细想想吧。」
顿失胃口的薇安扔掉没吃完的便当,把这几个月来所认识的人、曾发生过的事从头想了一遍。
祁南则检查了她的住所,看看门窗是否牢固、有无异状。
没多久,祁西来了,身旁跟着一个戴金边眼镜、绰号「书生」的男子,想必是个便衣警察。
书生将信件和信封小心装进塑料袋里,再采了信箱附近的几枚指纹。
「有人不喜欢妳。」书生劈头对薇安说。
「不喜欢我?」薇安深感挫折。她的课很热门,社团很抢手,大部份的人都对她很友善,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
「书生的意思是,妳得罪过什么人,所以那个人不想让妳待在台湾。薇安,妳想到了没?」祁南耐心的解释,他不忍心看她受惊又受挫。
「我怎么可能得罪人?除了--」薇安突然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个事件。「我们系里是有一点派系斗争的问题啦,本土派和欧美派的理念、作风都不一样,常常会起争执。我是从美国来的,自然被归到欧美派,前阵子开会的时候就有一个本土级老教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和学生没大没小成何体统,还叫我干脆滚回美国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