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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旁的甄蓝听闻他们的对话,再见甄富贵微红的脸与年靖春专注的神态,心里已有底。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年靖春了吧!甄家上下都知道他与小姐拚酒拚成平手的事迹。

  「多谢。」甄富贵望着年靖春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想碰他脸上的伤痕,但年靖春及时躲开,她才发现自己又踰矩了。「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摸摸你的脸。」

  年靖春眸光放柔,盈满笑意,「为什么?」

  「不知道。」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才想摸摸看确认一下。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万紫慌慌张张的拉着背着药箱的大夫冲了进来。

  年靖春笑了笑,正欲拿过纱帽戴上,却教甄富贵阻止,「别戴,很碍眼。」

  年靖春闻言,没半分迟疑地松开手,起身让大夫为甄富贵医治。

  大夫为甄富贵的伤做处理,言明至少三天不能走动,又交代万紫到他药铺去拿药,万紫随他离开,甄蓝则趁机告退,最后瓦屋只剩年靖春与甄富贵两人。

  第四章

  年靖春搬了椅子到榻旁坐下,拿了搁在一旁的锦帕在水盆里浸了浸拧干,将它递给甄富贵。

  甄富贵接过锦帕,擦了擦脸,呼息间嗅到锦帕上有一丝淡淡的沉香味:心微微乱了起来,她深吸口那沉香味,匆匆擦净脸,将锦帕握在手里,打算洗过再还给年靖春。

  「年公子是来找小女子拚……喝酒的么?」甄富贵挪动了下身子,让背靠着扶手,减轻腰的负担。

  年靖春闻言挑眉,「妳想喝酒?」他边说边看着她被包扎起来的右脚踝,思忖着扭伤应当能喝酒。

  「不是,是我只能想到你来找我,是为了喝酒。」她不会往脸上贴金,尤其是她刚刚又在他面前出了一次大糗。

  「也是,那夜我觉得还没喝够。」年靖春眼泛笑意,想起那夜若非甄老爷现身,只怕他跟甄富贵一直喝到天亮也不会倦。「妳也这么想么?」

  「是啊,若不是家父,我们喝到天亮可能都还在喝。」想起那夜,甄富贵笑了,「所以你真是来找我喝酒的?」

  年靖春深深凝望她半晌。她唇畔的微笑一直维持着,而她的视线也不曾自他睑上移开。「不是。」他微笑道。

  甄富贵笑容一僵,下解地微皱眉,「那……是为了什么?」

  「妳说呢?」年靖春反问。

  「除了喝酒,我想不出来。」甄富贵偏头想了想,「还是……你来买牡丹?」

  「是也不是。」年靖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咦?那到底是……这个……」甄富贵听到他的答案,脑筋像打了个死结,怎么也想不出正确答案来。

  年靖春环视瓦屋,发现这儿放的是栽花的用具,但有桌有椅有杨,像是供人休憩之处,屋内的摆设都以实用为主,最后他的视线落到榻后墙上挂着的一幅牡丹图。

  「富贵也是牡丹的名字吧?」年靖春没头没尾的问。

  「嗯,富贵牡丹虽名富贵,长相却不太起眼,与跟她名称相似的『大富贵』、『富贵红』不同。」说到这儿,她不由得钦佩起为她取名的爹亲,似是老早料到她会长得不太起眼。

  「哦?有什么差别?」他还以为甄富贵之名是源自「大富贵」、「富贵红」。

  「富贵牡丹长得有点像荷花,色呈墨紫,但没有紫色牡丹的浓烈香气,花开的时候也大约只有我的手掌大小而已,若是混在牡丹中,是认不太出来的。」甄富贵用手比了个大小,「她生长在江南潮泽一带,每次开花只开一朵,一夜就凋谢,但是自花苗到花开至少要三年,期间若有什么差池,还会枯死。因为很难养,因此很少人将富贵牡丹拿来培育……」

  年靖春静静地听着甄富贵说话,望着她说起牡丹时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得微笑。

  「啊,对不住,一说到牡丹,我就会忍不住说个不停。」甄富贵讲到一半,发觉年靖春异常的沉默,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大串牡丹经,连忙打住。

  「很有意思的富贵。」年靖春说这句话时声音特别低沉又掺了点什么,但甄富贵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还赞同的点头。

  「小时家父曾带我到江南游历,我曾见过富贵牡丹一次,可惜她快死了,死前还跟我抱怨她找不到同伴……」甄富贵一说出口就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扯动僵硬的唇角,「嗯……年公子……」

  「嗯?」

  「方才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当没听见?」甄富贵抬头看着年靖春,双颊染上困窘的红云。

  「嗯。」年靖春从她的表情得知她方才谈的内容涉及甄家育花之秘。

  「多谢。」甄富贵露出安心的笑容。

  「对了。」

  「嗯?」甄富贵双眸发亮地看着年靖春。

  「方才我到妳家向令尊提亲,令尊答允了,婚礼将会在长安举行。」年靖春一副「今儿个天气不错」的口吻,说出的话却像火药般,炸得甄富贵无法思考。

  甄富贵一时闾只能呆呆地看着年靖春,久久才吐出一个字:「啊?」

  年靖春对着她笑,甄富贵这才发现他的眸色与一般人不大相同,是墨绿色的,就连发色也不似中原人是纯黑色的,注意力马上被引开。

  「年公子,你有外族人的血统呀?」甄富贵好奇的问。

  「嗯。」年靖春点头,「我娘是外族人,不过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拥有哪族的血统。」

  「难怪你的眸色与发色都与一般人不同。」甄富贵颔首,平常见着年靖春,必定先被他的残容给引去所有的注意力,并不会去注意他的眸色与发色。

  而后她随即想起年靖春告诉她的事,脸色一变,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了?」年靖春语带笑意的问。

  「你方才说……你已经同家父提亲了?」她实在很难相信真有人来提亲,她相亲超过一百零八次,没一个人在见过她之后还肯再来找她的,年靖春是第一个。

  「是的,令尊也答允这门亲事了。」年靖春自怀里掏出黑黝黝的饰品,拉过甄富贵的手,将其塞进她的掌心,「我没有什么信物可以给妳,这块黑石做的饰品是我娘从家乡带来的,打小就让我带在身上,也算是贴身之物,就当信物送妳。」

  甄富贵感觉饰品尚留有年靖春的体温,尚无任何订亲实际感觉的她,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年靖春瞧着她的手,与一般富家小姐颇不同,她的手是劳动者的手,有长茧,也没留指甲,指缝还残留着泥土,却温暖无比;再看她的装束,若她与自己的婢女站在一起,无人提点的话,真会以为她的婢女才是小姐。

  可他却感到心口暖暖的,他知道自己将要娶的,不是一名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

  「这……真的要送我?」甄富贵问这话时,手已紧紧地握住它,不想还给年靖春了。

  「我说了,是信物。」年靖春微微一笑,半残的脸正对着甄富贵,却没见甄富贵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他暗自观察了她的反应很久,她似乎对他的残脸已没有任何惊讶或是恐惧,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言,多看几次就习惯了,她现在反而比较想摸他的脸,似乎想知道他脸上的疤有几道。

  「喔。」甄富贵脸一热,低下头抚着饰品。

  饰品长相奇特,看起来像颈饰又像是耳饰,不过也许是雕刻的师父并不很在意精致度,也或许这正是未来婆婆家乡的特色,饰品造型古拙,似只突显了饰品材质本身的特点,而未加上其它的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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