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应该带你去看看叔叔的木瓜园,半年多没施肥整理,木瓜还是一颗一颗长,怎么吃都吃不完呢!」
深深转头看叔叔。「叔叔,你快告诉奎尔哥哥架网室的过程,真的很有趣,对不对?我们都没有经验,竹架竖了又倒,倒了再竖,我们一直告诉自己再接再厉,你说,这就是人生,痛苦的时候多,快乐的时候少,如果能让自己快乐,别轻易放手。」
她抓起叔叔满是皱纹的手,把奎尔的手交到他手上。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两人倏地一惊,奎尔想把手缩回,瑞奇却更快一步,把儿子抓住。
「对不起……」
最后,终是老父亲先向儿子低头。
深深笑开,推推奎尔,让他们两人更靠近一些,然后,她把空间留给他们,离开庭院,走进屋里,靠着门扇便抚起胸口,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心平气和,深深,妳要心平气和,别让情绪激动,妳的心脏负荷不了过度的情绪。」
深吸气、深吐气,她想象自己是住在墓穴里的小龙女,这个时候晕倒,太杀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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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瑞奇睡着,深深也趴在床侧间入睡,奎尔从户外进来,光灿灿的屋内,一片祥和。
深深睡觉时间比正常人多许多,吃顿饭要休息,洗个碗要休息,散个步,瑞奇叔叔还要逼着她快回房间休息,彷佛睡得不够多,身体就要产生毛病。
一个被宠坏的女孩子!奎尔摇头。
那天的深谈后,奎尔和父亲谈开许多事,除开对父亲的爱情不谅解,很多事他都能放下了。
一旦放下,两人不再剑拔弩张,偶尔他们会像寻常父子般,说说家常、聊聊对事情的感想,再加上深深在当中扮演润滑剂,父子感情进展算是快的了。
不管怎样,才几天,奎尔和瑞奇皆满意彼此间的关系。
偶尔他们并肩在村子里绕绕,父亲向他介绍村里邻居,奎尔也从邻居口中,知道父亲这些年来的生活缩影。
瑞奇是当地人景仰的学者教授,他在大学里面兼课教学生法文和英文,也开垦了几亩地,种文旦、木瓜、橘子和柳丁。
他常牵深深到村里散步,要大家往后多照顾深深。他对她够好了,毫不逊色于对待亲生女儿,若不是深深的长相中国而古典,旁人大概会误以为深深是他的亲生女儿吧!
「奎尔,要不要进来坐?」
瑞奇清醒,发现儿子靠在门框边。
奎尔进屋,站到父亲身侧,趴在他床铺旁的深深,丝毫没有被扰醒的迹象。
「别担心,深深睡着不容易被吵醒。有事吗?」
「下星期二的飞机,我们一起回法国。」奎尔说。
往后延迟一星期,他对他们够优厚了。
「你回去吧!我不会离开深深、离开这里。」没有动气,瑞奇只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她要求你带她一起走?」奎尔看深深一眼,讽笑含在嘴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深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生,她习惯在设想所有事情之前先替别人想,这点,她和她的母亲很像,她们善良、体贴,也是她们的善良,让她们始终觉得对你们母子亏欠。」
「亏欠?她们留下你十五年不是?」奎尔嗤之以鼻,
「她们逃跑过,以为我找不到她们,便会死心塌地离开台湾,没想到我死守在这里,用行动表示,不管怎样我都不回去了,我的未来和她们紧系在一起,再不能割舍分离。」
都是些陈旧故事,每每想起,瑞奇仍觉心酸。这样的女子,不爱,太难!
「真感人。」他讽笑。
「别用这种态度说话,错不在她们,这些年,一存够旅费,她们就逼我回法国看你们,我回去过几次,偷偷在角落观察你,知道你生活得很好,便慢慢放下心,如果你拿走我的护照办手续,会明白我并没有说谎。」
「偷偷看几眼,你就能了解我们过得很好?」
「你说对了,我看的只是表面,的确不能以此推论你们过得很好。我不知道你在学校的成绩,不知道你是否朝自己的梦想前进,我还需要深深替我找来杂志,才晓得你不但把家族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事业版图更拓展到国际。」
他叹气,奎尔不接话语。
瑞奇续道:「正如你看到的,我们生活并不富裕,但我几乎每年都会回法国待半个月。」
「你想用这行为证明什么?证明你关心我们?」
「不,证明她们对你们没有敌意,证明她们尽心想对你们弥补过去。」
「这种弥补有什么意义?」
瑞奇避开儿子的问题。「每次我从法国回来,深深总绕在我身边,听我讲法国的一切,听我说你的模样、讲你的生活,当然有一大部分是我杜撰来的,因为在那两星期当中,我并没有走入你的生活圈。
深深是个寂寞的女孩,她的身体弱,再加上我和她母亲对她保护过度,因此国小毕业后,她再没去学校上学,她没有同学朋友、没有人分享心事,她最喜欢的事情是听我谈你,虽然没见过面,她对想象中的奎尔哥哥充满崇拜,」
他停顿,看看沉默的儿子。
「因为你,深深对法国有着憧憬,她最大的梦想是和我飞一趟法国,认识你。我可以这么做的,只要我两年走一次,就能带深深一起,但深深不愿意,她坚持自己不能自私,剥夺我和你相枣的次数。她始终不知道,我只在暗处偷看你。
当然,我也顾虑她的身体,不适合做长途旅行,我买了无数法国书籍、小说送给她,教她说法文,单单这些,深深很满足。」
「你要我带她回法国?」
「我想过,在我死了之后,把深深托给你。」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托付?」
「只要你肯放下成见,你会发现她是个很棒的妹妹。」
「妹妹?真讽刺的说法!」
他们很少这样子说话了,自从谈和的那天之后,也许是他们从没碰触到敏感话题,眼前气氛愈见凝重。
「奎尔,我说过……」
他截下父亲的话。「你说过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星期二的飞机,就算用绑的,我都会把你绑上飞机。」
「奎尔,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不想懂,也不愿意懂,不过,我奉劝你用最短的时间把你的爱情和罪恶埋在台湾,一件也不准给我带回去,要是你再敢伤害我母亲,我会让你好看,千万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的音量节节高升,吵醒了睡觉的深深。
「你不可能逼我爱上你母亲。」瑞奇口气僵硬。
「我没有逼你娶她,是你决定娶她、是你决定让她生下我,不管这决定是对是错,你都得贯彻自己的决定。」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吵架吗?有话好好说,你们已经沟通得很不错了。」深深站到两人当中,看看奎尔,再看看叔叔。
两个男人都在生气,深深拿来床头的书,翻到夹书签那页,递给瑞奇。
「叔叔,你把书看完吧!日期快到了,我得拿去图书馆归还。」说完转身,她拉起奎尔的手往外走。
这些天,奎尔被她拉来拉去,拉惯了,竟没再想过把她的手甩开,由着她带,由着她拖,带出房间、带出客厅、带到庭院。
她靠他很近,近到诱发起他身上的蠢蠢欲动。那是处子的清香干净,她不设防的态度勾引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