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轻烟狐疑不解。
“向大哥忘了什么?”
向云飞停住了喃喃自语,学着方才茶妇与她说话的样子,遮挡着嘴,向对座的她倾身靠去,低声说道:
“你是雪剑门的人吧?”
水轻烟闻言一怔,倏地仰起了脸向他直直看去。
“你怎么知道?”
向云飞笑了一笑。
“刚才那个黑水堂堂主叫你‘门主’,还有在客店的时候,那些浑人说了你们的坏话……”见水轻烟抿唇不语,向云飞立刻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喜欢我跟人提起,那我就不跟旁人说,那你就不用怕别人来找麻烦了。”
水轻烟问道:
“谁会来找我麻烦?”
向云飞认真地想了想。
“我不知道。可看你这样子,好像不喜欢让人家知道你的身份……”他偏了偏头,差点要撞上面前的水轻烟。
两人的脸就像是要贴上对方一样,近得仿若只有那一抹呼吸的隔离。水轻烟红了红脸,当即坐正了身子,才又开口说话。
“向大哥真是聪明,这么简单就猜出我的身份。”看着向云飞坐正了身子,她续声又道:“我们不谈这个。”
向云飞呵呵一笑。
“不谈……那谈什么?”
“小姐,您的菜来了。”那茶棚主人与他的妻子两人各捧着一只托盘,送上了满桌菜肴。
茶棚夫妇两人退离了桌边,水轻烟淡笑,还未举手请食,却已经见到向云飞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儿。
她咯咯一笑,说道:“咱们边吃边说。”
向云飞一声承应,筷子一抓,便要去夹香气四溢的饭菜。
只是,看着对面的水轻烟并未举箸动筷,他不禁顿了一顿,手上稳稳拿着的竹筷儿便不怎么好意思落下夹菜了。
“你吃啊!不是饿了吗?”水轻烟笑靥甜甜的向他劝食。她忽然叫了一声:“啊!你那包馒头都脏了,我帮你换过。”说着,便伸手去捞向云飞一直捧在怀中的油纸。
向云飞“啊”的叫了一声,啪的一响放下竹筷,将油纸又抱了个满怀。
他道:
“不了,这拍一拍就好。”
向云飞拿出沾了沙的馒头,随意的拍了拍,张口要咬。水轻烟伸手去挡,趁他发愣的同时将馒头接过。
她细细的将沾泥的外皮一片片剥掉,露出了白胖胖的内层,这才撕下一块递近向云飞。
“这样才干净。”水轻烟甜甜一笑。
向云飞呆呆的看了她一眼,长着脖子,伸嘴去叼了那块馒头。
水轻烟的指尖让他薄润的唇瓣浅浅划过,这才感到自己的行为实在与常礼有违,她脸色一紧,忙将手里的馒头往向云飞面前一放,低下脸去,拿了茶杯就口便喝,久久没有开口。
向云飞没有发觉她的窘态,边低眼看她,边拿起桌上的馒头啃了起来。直到他吃光了半桌饭菜,水轻烟这才抬脸说话。
“向大哥眼下有什么打算?”
向云飞自埋首的饭菜中抬起了脸,对水轻烟所提出的问题认真地想了一想。
“我也还没决定。”
水轻烟疑道:“向大哥不是要参加英雄大会吗?”
向云飞点了点头,咽下口中那满嘴的肉,这才又说道:
“是啊。可是我和我师兄两人分散了,我得先找到他才行。”
水轻烟浅道:
“向大哥的师兄?不也是要参加英雄大会?不知你们是在哪里分散的?如果你要回去找他,会不会错过呢?”
向云飞放下了筷子,两手环胸,模样十分苦恼的低头想了一会儿。
水轻烟见他苦苦思索,于是轻声问道:
“向大哥有难处?”
向云飞点了点头。
“我很担心。”水轻烟疑惑不解,向云飞接声说道:“我们这一次出门所带的家当全都放在我师兄身上,现在他不见了,我要想做什么可都很不方便了。”
水轻烟听闻,唇边漾出一泓涟漪。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既然今天轻烟有缘与向大哥相识,向大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做得到,轻烟一定帮忙。”
她话说得诚恳,脸上真挚的表情也十分令人动容,向云飞拿眼向她照看,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开心与欢喜。
“你待人真好。自从我和我师兄出了翠林,一路上除了七八十岁的婆婆妈妈,还没有年轻姑娘对我们这么友善过……”他低头拉了拉身上稍嫌破烂的衣裳,衣上有沙有泥,还有几个指头粗的破洞。虽说他长得身强体壮,面目也是十分俊朗精神。但想来遇过他的人,个个都以为他是个落魄潦倒的穷酸乞丐了。
水轻烟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说道:
“我们都是在这江湖上走动的人,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她回转话锋,道.“向大哥不如上我那去住些时间,等到了英雄大会,相信向大哥的师兄那时也该水到英雄岭,届时,我们再去……”
水轻烟话说一半,便见向云飞已经摇起头来了。
向云飞说道: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
水轻烟大惑不解。
茶棚主人这时弓身走近两人。
“小姐,马匹备好了。”
日西落、月东斜,隐林而建的黑水堂主厅内堂之中,黑堂主与竹芽儿两人面对着堂中大座并肩而立,向云飞落位客座,三人都向位居首座的水轻烟看去。
水轻烟举手一摆,黑水堂堂主弓身一退,在向云飞对面的木椅上坐了下来,而一向跟随在她身边的竹芽儿,脚步朝前踏了两格,登上台阶,站在她身侧。
水轻烟檀口微启,缓声向黑水堂堂主问道:
“不知那事黑堂主处理的如何了?”
她话出口了好半晌,那黑水堂堂主却没有答话,水轻烟心中奇怪,想要出声相询,只见黑堂主摇摇头,眼光悄悄瞥向对面的向云飞。
水轻烟看出黑堂主举止的用意,正是要说话的时候,向云飞这时站了起来。
“门……不、不,水……轻烟姑娘,我看我先出去好了。”不待她反应,向云飞已然大步一跨,出了内堂。
水轻烟倏地伸手,原想出声拦他,可瞬即转念一想,知道向云飞在场确实对于商讨门内事务有所不便,也就这么让他告出了内厅。
她颈一偏、脸略抬、唇微启,向着身边的竹芽儿交代一声:
“你帮我打点向大哥去,若是他有什么需要,尽量帮他准备齐全。”
竹芽儿受命出厅,堂内此刻仅剩水轻烟与黑水堂堂主。
黑堂主此时方开口说道:
“门主,先前门徒们所搜获的消息,‘天刀帮’与‘长贺门’打算联手向我袭击一事……”
他才说一半,水轻烟却伸手截下话题。
她插话说道:
“黑堂主,平日天刀帮与长贺门跟我们素无瓜葛,为何这次居然会联手要来刁难我们?”
那黑水堂堂主回道:
“听说是白水堂堂下门人与长贺门的人在酒楼里对上,砍倒了对方几人,结里事情愈闹愈大,变得难以收拾。而天刀帮的帮主与长贺门门主素来交好,他两人百互声气,似乎有意将这丁点小事喧腾作大。”
水轻烟眉睫紧皱,神情十分不悦。
她续声问道:
“酒楼闹事?”她竖眉沉声,接口追问道:“究竟是哪边犯的过错?是白水堂门人先去跟人生事吗?”
黑水堂堂主窒闷一阵,摇了摇头,道:
“人是白水堂的门下,属下不得而知了。”他停了半晌,像是几经思量,才又慎重已极的开口说道:“门主,打从雪剑一门自北方远迁江南,就有许多中原本地的门派常常向我们生事,自从老门主死后,这些无端找麻烦的更是多不胜数。属下以为,若是再不拿出个办法来,只怕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会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