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惊讶地望着Sara的背影,嘴巴张得大大的。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并不后悔。那人是我所见过最具有风度和气概的男子了;他教会我许多事情,最特别的是,他让我学会用不同的角度去看世界,而非学校里所教的一成不变的模式。”
“可是我认为那个人是个疯子!”阿诺打岔道:“他有点疯疯癫癫的,而且老和校长作对——我并不是反对这一点,而是,我觉得他的情绪不太稳定,就像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老觉得你受到他的影响太深了,一直影响到现在。”
“那你错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Sara不以为然地说:“他教我如何即时行乐,如何开放自己……对!或许你觉得很可笑,因为你一直是个只会考试的书呆子!你并没有他那悲天悯人的心肠,你所拥有的一直是他所不屑的知识分子独具的冷血心肠,你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没什么光和热,也没有灵魂!有的只是自以为理性的冷漠和无情,我跟他就是这么活生生地被你们这些人拆散的,当时我好气、好恨啊!”
“当时你只有十五岁而已,晓得怎么判断是非吗?在那种最容易受到别人影响的年纪,你教人怎么能放心?更何况以我现在的年龄和眼光来看,一个大人,又身为人师的,对自己的言行如此地不负责任——我并不是责怪他‘爱’上了你这件事,而是——他把整件事处理得很糟糕,陷你于非难和指责当中,他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吗?”
Sara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的只是一种难堪的忍辱。阿诺却像好不容易才逮到这次难得的机会,尽情地宣泄出积压多年的郁闷与心声。
“当时的他,一受到来自上级的压力和调迁之后,马上就乖乖受命,跟你断绝所有的来往。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又何以到最后却马上表现出屈服的态度?难怪会让大家愈加认为这是一场‘不伦之恋’。我的意思是,假使他能和你一样积极反抗,或者发表一些义正辞严的声明也好,起码可以澄清一下你们俩的关系吧!你说是不是?”
“这就是你所不了解的地方了。”Sara脸上浮起一丝暧昧的微笑,不甘示弱的反击道:“我不会刻意把那场恋爱渲染成可歌可泣的那种。其实,我跟他都是很平凡的人,谈的也是很平凡的恋爱;只是比较不幸的是,我们遇上的时机不对,必须承受非常大的压力;那压力远超过我们当初所想像的,所以我不怪他最后屈服了!因为他所受的非难和惩罚,绝对要远超过当时大家认为需要受到保护的我。因此,在那种情况之下,我必须反过来保护他!……我就知道你不懂。”
Sara脸上现出难得的平和之色,缓缓地又继续说道:“要怪就怪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对,如果换成现在,不是很恰当吗?我一直很怀念他,他是我认为最有生命力的男人,他的活泼和机智,都不是一般男孩子比得上的。”
阿诺平躺下来,用手支撑着脑袋,脸上似笑非笑地。“得了吧!我就看不出那家伙有多好?倒像一个神经病!我记得有一次上体育课,他叫我们自己练习对墙打排球,他却一溜烟不见了!结果,你们知道他跑去哪里吗?”
明伦摇摇头,说不知道,而Sara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哈哈……,那家伙居然跑到音乐教室跟一位刚上任的女音乐老师——‘打波儿’。老天!他把我们扔下不管,自己却去猎艳,真行!”
“你是怎么知道的?”明伦好奇地问道。
“我们对着墙壁打了两百多下球,早就超过他规定的标准了,于是,我们就推派体育股长去找他,结果找遍了整个校园才找到那家伙。总之,我不喜欢他就是啦!”
“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人。”Sara反唇相稽道。
阿诺突然坐直了身子,也集中火力反击道:“我注意很久了,你喜欢的人,都是具有某种性格缺陷的那一类型。譬如:太吝啬、太散漫、太自卑或者太自大的人,所以你跟他们的关系也一直维持不久,很快就分手了,这跟你自己停留在什么阶段有关——一个对自己愈没信心的人,所爱找的人的确就愈不高明。”
“你——”Sara气极了,眼睛里恨恨地闪着怒火。“你根本就是嫉妒嘛!你嫉妒他们对不对?你凭什么说他们的性格有缺陷?你自己就十全十美了吗?你凭什么用上帝的口吻去评断一切?既然你那么高明,又干嘛跟我这种‘对自己没信心的人’鬼混?小心你也被归类为‘不高明’的那一种!”
阿诺一愕,随即略略点一下头。“你说得对!我要是聪明的话就不应该跟你鬼混,我得到什么好处了,对不对?只有自取其辱罢了!”
这真是一场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明伦此刻真是懊恼自己挑起这样的话题,于是,便毅然打岔道:“我真是羡慕你们,跟你们二位比起来,我的感情历练实在乏善可陈,普通极了。”
“对了!我们好像很少听到有关你先生的事哦?”Sara像是发现新大陆般雀跃着。“明伦,你今年二十八了吧!你先生呢?”
“我们同年。”
“喔!那他去大陆做生意,你放心吗?”
“不放心也没办法啊!我只有静观其变。”明伦别有所指,语意含糊地说:“我没办法阻止他和大陆妹交往,若要怪就怪他自己定性不够,怪我看错人了。”
“你倒是满潇洒的嘛!还是故意在逞强而已?”Sara很不以为然地说:“很多女人的反应绝对远超过她们自己的想像,她们在平常的时候看起来很温和、很理性,可是一旦碰到先生有外遇,马上就歇斯底里起来。所以,你最好先别高估自己的忍受力。”
这时,默不吭声的阿诺又说话了。“我倒相信明伦的话,我相信她是真心那么认为的。倒是小梅你自己,最好赶快忘掉那个叫李致远的家伙,如果你对他还念念不忘的话,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明伦如遭电击般的一愣;从陌生人的口中突然听到自己丈夫的名字,感觉真是无比地奇异。但是,Sara的反应才是明伦最感紧张和关心的。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有听到Sara发表自己对致远的看法和情感。
Sara却沉默了,似乎在想些什么,明伦不由得有些焦虑起来。
“你今天好像是专冲着我来的哦!”Sara伸张四足,深深地伸了伸懒腰。“好啊!谁怕谁!那就全部摊开来讲好了。没错!我是很喜欢那家伙,聪明、幽默、有活力,只要有他在的场合就几乎充满了欢乐;而且只要是认识他的人,没有人不喜爱他的;甚至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忘掉所有的压力跟烦恼。他就像个开心果一样。”
“后来你们是怎么分开的?”明伦急急地问道。
“刚开始,我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不大认真,他也是。可是,坏就坏在我后来慢慢地变认真了,他对我感到很生气、很失望,就开始在办公室里到处散播我的坏话,把我形容成一个——荡女。于是,我混不下去了,就只好离开他,也离开了那家公司……”Sara又灌了一口啤酒,语气厌恶地说:“但没料到那家伙竟出尔反尔后悔了,又回头来哀求我继续暗中‘来往’,甚至于低声下气地求我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我当然没有理他,就坚决地斩断这段情。说实在的,我觉得他的老婆真可怜,她一定没看过自己丈夫的另一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