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究竟是什么人偷偷地把她改造成这副模样?又是谁操纵了她的人生?
她的思想、信念和理想,似乎都沿着既有的模式在进行着。
明伦呆住了!她的脸色惨白,心跳加速,喉头像被什么梗住似的,以致于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
Sara依旧滔滔不绝地往下说道:“我跟你就不一样,我从来就不会被别人阻碍住,也不会被别人的想法所困。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可以学学我啊!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那么累,适度地放松一下自己也很好。”
明伦微弱地说:“可是——那样不是很不负责任吗?人生并非如此地轻松,我可放松不了。”
“算了!我自己也没什么可取之处,还是别学我好了。”Sara笑笑,又舀出一大碗汤喝着。“啧!我们这次弄的火锅真成功那!太好了!明伦你看,没有朱友信,我们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明伦笑着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一阵门被风吹动的嘈杂声,Sara站起来,跑到后面去关门,明伦也跟着去帮忙了。
当两人一起检查屋子里所有的门窗是否关牢时,Sara突然对明伦说道:“唉,你老实说不要紧,我真的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吗?为什么大家都在指责我呢?就连朱友信他也……也许我真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吧!”
原来,她仍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出于礼貌,明伦只好违逆着本意,首次以充满善意的口吻说:“至少,阿诺他还爱着你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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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二点之后,狂风大作,窗户被刮得砰砰作响。明伦几乎彻夜未眠;她听见Sara把哈利牵进客厅里的声音,以及她哼着歌锁上门的声响。
明伦静静地聆听着,然后朦胧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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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她听到母亲在厨房里轻轻哼着歌,那声音又软又甜,充满了慈爱。
“妈——”五岁的明伦悄悄走进厨房,见到才二十五岁的母亲穿着小碎花围裙,正舀着稀饭把它装到碗里。
“明伦乖,把稀饭放到桌上,去叫爸爸跟阿姨起来吃早点。”母亲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并说道。
进了卧室,明伦看到大床上横陈着两个人,走近一瞧,原来是爸爸跟阿姨,她睁大了眼睛注视这一切,然后,她尖叫着跑进厨房。
“妈!爸爸跟阿姨他们——”明伦惊讶地问道。
“嘘!”母亲生气地制止她的喊叫,继之以安详和蔼的语气,不急不徐地说道:“傻丫头!一个是你爸爸,一个是你的亲阿姨,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是妈妈的家人嘛!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好啦!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明伦生气得大吼:“妈,你快点赶走阿姨啦!叫她快滚!”
“唉!妈妈也没办法,谁教你爸爸那么喜欢她?”母亲哀叹道:“而且妈妈又打不过他们俩,怎么办呢?对不对?算啦!明伦不要想那么多,你看!妈妈现在不是很开心吗?呵呵呵……”
母亲姑息而软弱的笑容,令明伦感到作呕,她当着母亲的面狠狠地吐了一大口痰。
“我恨你!”明伦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憋了许多年的话,也把自己从梦中喊醒了。
汪汪汪……楼下的哈利像是呼应着明伦凄厉的吼声,发出一阵狂吠。
明伦在黑暗中惊悚地清醒着,窗户卡卡作响的声音彷佛来自地狱的魔鬼的呼唤。方才梦中的景象历历在目,令她悚然而惊。奇怪?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何以她现在又想起了它呢?然而,梦中那充满屈辱的愤恨却又是那么地真实,尤其是母亲软弱的表情,更令她捶胸顿足!
她想起来了!从小到大,她的童年一直是活在父亲不断“有女人”的阴影之下,他背叛了全家人,但表现得最为激烈的不是母亲,却是小小的明伦。明伦记得自己一直不断地力劝软弱的母亲鼓起勇气来“反抗”父亲的不忠,可是,母亲却处处以各种借口(甚至拿她们姊妹作为挡箭牌)来逃避,对父亲依然顺从而卑躬屈膝,她甚至还把这一切的不幸归罪于她们。“如果你们是男孩子的话就好喽!这样的话,你们爸爸就不会找别的女人了。”
明伦最感痛苦的莫过于过年祭祖的活动了。她们三个姊妹在磕拜过祖先牌位之后,总会听到父亲拿着香对祖先们哀叹道:“纪贤(父名)不孝,至今仍然无后,愧对列祖列宗们……”这时,站在一旁的她们,总会面面相觑,觉得这真是奇耻大辱!
父亲从不正视她们,亦从未关心过她们,而母亲的软弱怕事,也从未给她们任何支撑的力量。她们的家就像是一个空洞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空荡荡地,没有任何重心。待她们能够自立后,便毫不眷恋地飞出“牢笼”,各自重新生活;而她们的母亲也随着人生义务的终了而撒手西归,结束了她平淡乏味的一生。但她们的父亲,却在她们母亲死后,便迫不及待地与交往多年的女友结婚了,第二年如愿产下一子,从此展开他的另一段人生。自此,他们一家人便分道扬镳,互不相干了。她现在想想,父亲之所以一直耐心等到母亲过世后才再娶别的女人,大概是对她们母女四人最大的恩义吧!他可没趁她们年幼时抛弃她们啊!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但令明伦深感不平的是,她们姊妹三人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摆脱掉一直盘据在心头的阴影——无自信与自卑,它们像咒语般紧附着她们,只要任何一个充满权威的男性声音都可以轻易启动那些咒语的开关,令她们猝不及防地掉入昔日的深渊里,沦为心牢的狱囚。为了强力对抗它们,明伦投考护专,接受严格的医事训练,毕业后又跟随素有“冷血杀手”之称的外科医生工作,在在都是为了通过层层的考验,以锻炼出坚强的理智与自傲的勇气。其目的,不都是为了赶走母亲所遗留下来的“软弱”因子吗?
是的,明伦尽力地反其道而行,将她母亲重重地抛在后面了!
但是,就在她不计一切地勇往直前时,却忽略了自己依然重蹈了母亲的覆辙。为了博得别人的重视,她像机械修护师一样忙碌个不停,哪里有问题便修补哪里,她是铜墙铁壁,能让大家安心的依附。她自以为是的坚强、冷静,实则是建立在别人的评价上,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外表及作为上虽与她母亲截然不同,可是在内心里她们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她们都在害怕着、恐惧着。
强风依旧猛烈地吹击着玻璃窗,时有急雨从缝隙中渗入。明伦走下床拉开窗帘,但见外面的世界漆暗无比,只有凌乱的树影摇晃着,彷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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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东方微露曙光时,Sara跑上楼来敲门。
“明伦!快点起来,我带你去看某样东西。”
“汪汪……”哈利亦在门外咆哮着。
好半天,明伦终于醒过来,却仍然昏昏沉沉;她摸索着下床,打开门。
“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