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柳仲强也多少明白一些事情经过。
“冷静点,鹰儿,这不是你的错。”他拍拍阎鹰的肩。“鹰儿,你的孝顺我最清楚了,为了接母亲过来,你的努力庄里的人都有目共睹,你不该自责的,该死的是那个为了钱杀人的凶手!”
“没错!”阎鹰突然转头瞪他,皆红双目射出灼灼骇人恨意。“该死的是那个凶手!”
“你……”柳仲强被他的目光镇住,脑中突然浮现不好的预感,胆战心惊的问:“不会是颜儿吧?”
难不成多年孤苦无依的生活让颜儿学坏了?不,不会的!颜儿不可能杀人的!
“不是。”阎鹰掉转头。“不过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柳仲强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杀死我娘的人名唤杜耀,是柳依颜的义兄,为了救他,她花了五百两买通县大爷,让杜耀由死刑改判为流放边疆。”
“五百两?”柳仲强皱起眉,一下子就捉住重点。“颜儿哪来的五百两?”
阎鹰回头看着义父,暗黑眼瞳没了先前的恨意,反倒闪着迟疑。
怎么说,眼前这老人都是在他性命垂危之时,救了他的人,说实话只怕会伤了他的心。
“你就直说吧。”柳仲强叹口气。
“她将自己卖身青楼三年,五百两。”
“卖身青楼!”柳仲强如遭重击,踉跄退了几步。
他柳仲强的女儿卖身青楼?
纵使没有功名,纵使身为一身铜臭的药商,可他毕竟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相当注重门风,谁料到如今他的女儿竟然卖身青楼?
可悲啊,可悲!
柳仲强老泪纵横。
若非当年那场家变,他们又怎会父女分离,又怎会让颜儿沦落青楼?
“义父……”阎鹰不忍的看着老人遭受打击的模样,却找不到话来安慰老人。
“卖身青楼?”柳仲强语音破碎。“为了一个男人,她竟将自己卖身青楼?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她这么做?”
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她这么做?
阎鹰何尝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然而只换来心头苦涩的感觉,却没有答案。
“她爱那个男人吗?”柳仲强突然揪住阎鹰衣裳问到。
“我不知道。”阎鹰试着淡然回答,却尝到自己嘴里苦涩的酸意。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愿面对……
“鹰儿,”柳仲强突然目光炯然望着他。“你喜欢上颜儿了?”
“我没有!”阎鹰否认的太快,却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是吗?”柳仲强若有所思的笑开了。
三年来与鹰儿朝夕相处,还不了解他吗?
如果这么轻易就让他骗过了,那也枉费自己身为他的义父三年了。
阎鹰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义父那似乎能看穿他内心深处真正想法的眼光。
他不可能爱上柳依颜,绝不可能!
他或许心疼她中毒的痛苦,或许也关心她的安危,但那都只是因为那个黑衣蒙面人原本打算对付的人是他,而她只是为了来警告他才会被砍上这一刀。
不论对她有任何感觉,纯粹都只是愧疚而起的。
对,只是因为愧疚!他不可能对杀母仇人的义妹有任何感情!
不可能的!
只是………在他这般努力说服自己的同时,心头竟冒出一个不同的声音。
如果说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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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围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铿!铿!铿!”
三更天了,照理说,这时候除了巡逻的守卫外,庄里所有人应该都在熟睡中,然而却有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的溜进后院。
他看看四下无人,便自怀里揣出一样雪白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鸽子。
鸽子一阵挣扎,发出啪啪两声,还咕咕叫了下,他吓得立刻紧紧捉住它,趴倒在地。
四周依旧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人听见方才的声音。
他吁了口气,缓缓起身,这次注意到不让手里的鸽子发出声音,这才又自怀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系上它的脚踝。
又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他这才放开手。
“我说啊,谁会想到庄主这次带回来的姑娘竟然是柳老爷的女儿?”
突然响起的谈话声吓得他倒抽一口气,连忙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不是吗?”另一个声音接着道,同时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他站的地方。
躲不过了。他一咬牙,硬着头皮主动往他们走去。
“人生真是难测……”守卫之一突然住嘴,对着他行礼。“吴护卫,您还没歇息啊?”
“辛苦了。”吴义冲着他们点点头。“巡逻多用点心。”
“是!”
错身而过的同时,吴义松了口气,也听见身后两位守卫的交谈。
“吴护卫真是用心,这么晚了还来巡视。”
“那可不?否则人家怎么从守卫升任护卫啊?”
吴义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却避不开心头升起的阵阵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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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没死?”
有人解了她身上的毒?这怎么可能?
“紫药庄何时出现一个懂得解毒的人物?更何况还是十三年前那个家伙无意间发现的火龙毒?”
他忿忿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条扔到地上,这举动惊吓了另一中握着的鸽子,它不由振翅欲逃。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那个家伙没死?”
他无视鸽子的挣扎,手中力道越来越强劲,鸽子挣扎也越来越激烈,间或发出几声惊慌的叫声,而后曳然倒在他手中,死了。
不,不可能!
他甩掉手中已死的鸽子尸体,努力安慰着自己。
当年他杀了那个家伙的女人后,也砍了那个家伙一刀,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他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在紫药庄里的一定另有他人!
绝对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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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你终于醒来了。”
谁在叫她?
柳依颜张开沉重的眼皮,茫然的思忖着。
这声音苍老有劲,却带着哽咽,似乎非常激动,隐隐约约仿佛在哪儿听过,但是她却想不起来。
只觉得应该不是义父的声音,因为这声音比义父的沙哑多了。
“颜儿,”一张放大的老人脸孔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迭声问道:“伤口还疼吗?身体会不会还觉得烫?”
“你,是谁?”柳依颜愣愣的反问。
她到了什么地方?这人又是谁?为什么一脸关心焦急?阎鹰人又到哪里去了?
“阎鹰呢?”思及此,柳依颜立刻问,一双眼不住的四下搜寻。
“颜儿,”柳仲强再次凑到她眼前。“我是你爹啊!”
“阎鹰呢?”柳依颜仍怔怔的呢喃,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颜儿!”柳仲强低喝一声,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硬是要她仔细听进自己所说的话。“我是你爹!”
“爹?”柳依颜吓得倒抽一口气,猛然坐起身,退到床角。“我没有爹。”
她自七岁就是孤儿了,如今怎会突然冒出一个爹?
她在做梦,她一定在做梦!
但是自从被义父收留后,她还断断续续做了一年的梦,梦见爹娘来接她回去,但之后就不曾再做过这样的梦了,怎会在这时候又做起这样的梦?
莫非她毒发身亡了?还是毒性太强,让她产生幻觉了?
“不,你没死,颜儿。”柳仲强又往前一步。“你也不是在做梦,这是事实,我真的是你的爹,你和你娘长的是一模一样,而且你的右肩上也还有当年我带你出门时,你不小心被树枝划到的旧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