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你……”
阎鹰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眼神较往日的冷淡,多了一抹温柔,却也多了一丝愠恼。
“我又何尝不想?”他也想恨她,他也想硬下心来,不顾她的死活,但是却做不到。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走样的?”
他又是在何时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明明是救走杀母仇人的人,明明是该恨之入骨的人,为什么却能在他心中引起超过仇恨的感情?
因为欣赏她的忠诚,欣赏她有恩必报的个性,更欣赏她坚决保守秘密,甚至不惜一死的勇气,所以他一点一点的软了心?
更因为疼惜她中毒的痛苦,疼惜她身为孤儿的孤苦,疼惜她卖身青楼的身不由己,所以他一点一点的付出关怀?
“怎么恨你呢?”对着昏迷的她,阎鹰不由说出了真心话。“你的忠诚令我敬佩,你的勇气令我折服,你的痛楚令我疼惜……”
床上的柳依颜似乎听见了这些话,安静了下来,就连神情都缓缓放松,嘴角也微微上翘,勾勒出一道微笑的弧度。
阎鹰瞅着她,嘴角不由也跟着上扬,吐出的话语轻柔,却似有着无奈与埋怨。
“要我怎么恨你呢?”
该恨,却恨不下;不恨,却也放不下。
他们两人之间,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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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柳依颜清醒时,阎鹰已重新整顿好自己的心绪,隐藏起所有驿动的情意,以一身磅礴的怒气面对她。
“为什么要偷偷溜走?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毒?”
带着一身不知名的毒走在倾盆大雨中?
她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在他努力想营救她的性命之时,她却如此轻忽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欠你恩情……”柳依颜低垂着头,声如蚊纳。
“不想欠我恩情?”阎鹰一字一字复诵,怒气更见高昂。“为什么?”
“因为……”我怕自己会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柳依颜咬着下唇,将话吞回口中。
她能不逃吗?
原以为自己心中对他所产生的些微情愫,早在那天决定自杀时,就已经斩除殆尽,却没料到老天爷的安排竟是如此捉弄人。
这几天与他日夜相处,他虽是一脸冷漠,也始终记恨着娘亲之死,但对她却也极为温柔,总在她毒性发作之前,便已细心的准备好药材,好让她能将全身浸泡在温水里,略略减轻身体的痛苦。
他的体贴,他的风度,让她不由自主渐渐在心中烙下他的影子——一个不该存在的影子。
要她如何不逃?
真爱上了,可会有好结果?如何能有好结果?
不提他们两人之间,一为著名药庄庄主,一为青楼艳妓的身份差异,光是义兄杜耀杀死他娘亲的仇恨,就足以让他们俩人彼此仇视一辈子!
如此深仇,她无力化解,也很难相信自己对他的爱足以化解,因此倒不如理智一些,慧剑斩情丝!
“不想欠我恩情?”见她无言以对,阎鹰冷哼一声。“你早欠了!”
闻言,柳依颜扬首,满脸愕然瞪着他。
“不是吗?你以为这一路上谁在照顾你?”
这下柳依颜当真无言以对了。
“我们之间注定要纠缠!”阎鹰徐徐说道,凝视她的双眸幽幽晃晃,闪烁着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的情绪。
注定要纠缠?
“是吗?”柳依颜低低呢喃。
或许在义兄杜耀动手杀死阎鹰娘亲的时候,他和她的命运就注定要纠缠了。
只是,这纠缠究竟是好是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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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您终于回来了!”
见到韦总管领着一群人在大门前迎接的阵势,阎鹰微微耸眉,不发一语的抱着陷人昏迷的柳依颜下马。
“庄主,这一路想必累坏了,”韦总管向后挥挥手。“来人,把庄主手上的姑娘抱到客房去。”
“是。”一名男仆立刻上前。
“不用了。”阎鹰收紧双手,将柳依颜更拥向自己,快步向前。“去把义父请到我的房里来。”
或许是那场高烧烧去了她仅剩的体力,接下来的这一路上,她几乎都在昏睡,好几次他都以为她死了,直到把头靠近她鼻子,听见微微的呼吸声,他才能安心。
依这种状况看来,她身上的毒想必已经侵入内脏,若不尽早清除,只怕就算勉强救活了她,也只是个活死人。
“阎大哥!”
一个身影伴随着这声呼唤如乳燕般扑向他,若非阎鹰眼尖,侧身避开,只怕他怀中的柳依颜会被这一撞给摔落在地。
“你是谁?”抱紧了柳依颜,阎鹰怒斥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庄里何时来了这么个女人?是丫环吗?
“讨厌……”王蔷薇本想顺势拍阎鹰一下,但他的眼神着实令人畏惧,她只好捂着自己的嘴,格格笑着。“阎大哥怎么这么爱说笑,我是知府大人的女儿,王蔷薇啊。”
知府大人的女儿王蔷薇?他何时邀请她入府小住?!
阎鹰严厉的目光瞪向一旁的韦总管。
“庄主,”韦总管苦着一张脸。“知府大人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些嫁妆来府里,说是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您,隔天连王千金也跟着送来了,属下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飞鸽传书给庄主。”
“这就是你说的大事?”阎鹰眉头皱的更紧了,语气却更趋平静。
惨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是的。”韦总管脸更垮了。他该不会要丢了这份好差事了吧?
“相公。”王蔷薇再次凑近他身边,忝不知耻的说:“我们两人的婚事,当然是大事了。”
“无耻。”阎鹰冷冷斥责,正眼都不看她一下。
“你……”王蔷薇脸色顿时大变。“你说什么?”
不知好歹的家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药商,她堂堂一个知府大人的千金,愿意下嫁于他,是他的福气,他竟敢说她无耻?
“无耻。”既然她没听清楚,阎鹰不介意再说一遍。
“你……”王蔷薇死命瞪着他,咬牙切齿。“你难道不怕我爹爹……”
“嗯……好烫……”
低低的呻吟自柳依颜口中发出,阎鹰立刻听见了,脚尖一踮,抱着柳依颜飞离众人,抛下一句。
“立刻派人请义父到我房里!”
该死的阎鹰!
王蔷薇瞪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恨的牙痒痒。
堂堂知府大人的千金岂容你轻蔑,就算用尽所有手段,我也要你娶我!
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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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儿!
柳仲强瞪着床上昏迷的柳依颜,惨白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伸出巍颤颤的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脸。
这怎么可能?妻子婷儿明明在十二年前就死在他的怀里,还是他亲手葬了她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颤抖的手指滑过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蛋,停留在微微泛紫的嘴唇上。
但是这脸蛋,这双嘴,分明就是婷儿……
“义父?”阎鹰瞧着义父一举一动,忍不住开口。
“鹰儿,”柳仲强视线不离床上人儿,颤抖着声音说:“这位姑娘是……”
“义父,她名叫柳依颜,”纵使不明白义父的激动为何,阎鹰依旧回答。“她中了毒……”
“柳依颜……”
闻言,柳仲强似乎大受震惊,整个人猛然跳起,攫住阎鹰的领子。
“你说她叫柳依颜?柳树的柳,依靠的依,容颜的颜?”
他每说一句,阎鹰就点一下头,而随着阎鹰每点一次头,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了极大的转变。
“柳依颜?”柳仲强回到床边,抚着她的手这回多了怜爱。“我可怜,苦命的女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