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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点头,缓缓说道:“你和我之间……有著奇妙、难解的缘分。”

  “然后?”拜托!这是哪门子的告白?

  “没有然后,再见。”杨苡宁说完了话,转身便走。

  这次,她的脚步极有规律地朝著回家方向行进,没有止步,也未再回头。

  第二章

  七月初到八月半的每一天,杨苡宁都好忙、好忙。她忙著考试、找眼科医师、看房子、物色家具等等。

  她可不是忙辛酸的喔,一切都是在为展翅高飞做准备。快了、快了,她就快和受苦受难的日子一刃两断,快跟坏心的继父莎哟娜啦噜!

  “呵呵呵……嘿嘿嘿嘿!”越想越是兴奋,咧著嘴的杨苡宁不自觉地逸出贼笑声。

  “苡宁,漏馅了。”陪著杨苡宁去X大办理注册的阿智轻推了她一把。“你家快到了,克制一点。”

  苡宁的继父是标准的烂人一个,好吃懒做、尖酸刻薄、吝啬至极,而且还见不得人好。如果他发现苡宁对于搬离开家这事表现得很期待,定会刁难的。

  “很明显吗?”她不慌不忙地敛起笑容。

  “嗯,得意忘形。”

  “喔。”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眼镜,她问:“你怎么能够这么冷静?”

  “呵呵,中乐透的又不是我。”阿智脸上浮现淡淡的笑痕。

  其实,苡宁的反应够超然了,若换成是他中头彩,恐怕也没办法像她表现得如此镇定。

  “见者有分,你的分还是一大陀呢!”她说过要跟他一起分享彩金的。

  “噗!我人高马大,‘粪’当然是一大佗。”阿智挤眉弄眼,那抹笑痕因著某种原因而变得更深了。他觉得荣幸,感到开心,因为苡宁难得搞笑。

  难得搞笑?呵,是啊。大多数人是无法体会的,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苡宁的表达方式很怪,她习惯将心里所想浓缩成“精要”说出来,字句简单,却难以理解。有人认为她这个人不擅表达,也有人以为她脑筋秀逗,所以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都错了。跟人划清界线的是思维清楚、反应灵敏的苡宁自己。对于那些个频率不同、对她不肯用“心”的人,她根本就不屑理会。

  想来好笑,刚认识苡宁的时候,她十三岁,而自己也不过十五。会接近她纯粹是因为太好奇苡宁这个人心里究竟都是在想些什么,没有值不值得结交的念头,更与什么情啊爱啊毫无关系。呼,要踏进她的世界实在很不容易,至少他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最初开始的鸟鸦飞过无书以对,一直到现在的心领神会,他真的付出了不少心力。所以,他很珍惜。

  “嘻……”她让阿智发噱的表情给逗笑。“昨天,我汇了五百万到你的户头。”

  “嘎?不用、不用!我是个狠角色耶,凭著实力从小学一路领奖学金到大三,而且实习的那家律师事务所非常乐意栽培我,继续深造的费用其实不成问题。”阿智吓了一跳。“……苡宁,别这么大方,你应该好好规划这笔财富的。”

  “赞助你也算是一种投资。”钱不多的人才需要规划吧?她不奢侈、不赌博、没兴趣做大事业,一亿五千万花不完的。

  “哪一类的投资?长腿叔叔那一类吗?”阿智心想苡宁还真会掰,为了让他收钱收得心安理得,连投资这番说辞都搬出来了。

  “你想太多了。律师是挺赚钱的行业。”呵呵,阿智真爱说笑,俊瓜才会用钱去堆积感情。啊,她这么认为,对马克吐温的侄女太不敬了。人家笔下的长腿叔叔是完人不是傻瓜,和小孤女的感情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绝非刻意经营。都是阿智啦,没礼貌!直接问她是不是别有用心就好了,干么拿长腿叔叔作比喻?

  “嗯,尤其是王牌律师。”嘿,这理由听起来还真让人觉得身心舒坦。“以后我罩你。”阿智认真地许下承诺。

  “好。”杨苡宁点头,脸上的笑容回复往常,一样淡淡的。

  天还没黑,月亮却已猴急地爬上树梢。

  “要不要来我社团?”抬头望天的阿智心念一转,开口邀约。

  “要。”观星,她喜欢。“我跟房东签约了,随时都可以住进去。”杨苡宁无厘头地冒出一句。

  “哪一间房子?”习惯苡宁说话方式的阿智顺著她的话语去反应,他等著听苡宁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连贯起来,这很好玩,前一刻听得雾煞煞,到后头才恍然大悟。

  “十八楼高的那间。”她早打定主意要租那房子了。顶楼,四房两厅,她和阿智一人使用两间。阳台超大,放得下两张躺椅和观星仪器。“这样离星星近一些。”

  “呵呵。”看吧!苡宁并非牛头不对马嘴,天文社和租房子,有关联的。

  “你收拾好家当了吗?”临到家门口,杨苡宁停下脚步。

  “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阿智耸肩,回答得淡然。

  “跟我一样。”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和阿智都一样寄人篱下,哪能拥有像样的东西?“明天一起去买家当。”

  “嗯,明天见。”阿智看著苡宁进门,接著才转身走向借住七年的叔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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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苡宁一进家门就低著头,努力地朝著自己房间的方向钻。

  “怎样,哑巴吗?看见人不会叫啊!”抽著烟、跷著二郎腿的林大春一瞧见拖油瓶的身影,立刻不爽地叫嚣。

  嗯唉,哪有看见啦,她头低低的耶!“阿爸。”杨苡宁叫得极不甘愿。

  阿爸?一个男人要拥有这称谓,必须扛下多大的责任、付出多少的代价?呿!亏这头无赖牛胆敢要求人家这么叫他。

  “哼。”林大春没好气地闷哼。“下班了?”

  嘿嘿嘿!她又没有上班,是要怎么下班?“对。”杨苡宁随口低应了一声,心中贼笑连连。

  “预支薪水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大学就不用念了。我一毛钱都不可能帮你付。”林大春似犯了毒瘾般猛吸了两、三口烟,接著极没水准地将烟屁股弹出窗外。

  “预支了。”蠢牛欸,请问一下喔,才开始工读不到一个月就可以预支三个月的薪水,有这么好康的事吗?啧啧,他真是太好骗了。杨苡宁实在很想剖开继父林大春的头壳研究一下构造。

  “嗯哼,什么时候搬出去?”厌烦事只解决一半,林大春继续臭著一张脸问。

  “后天就搬去学校的女生宿舍。”杨苡宁不慌不忙地答道。

  “搬出去以后就别再回来,这几年我供你读书、供你吃住,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听拖油瓶这么一答,林大春脸色于是稍稍放软。

  “喔。”杨苡宁双眼空茫、表情木然。

  呃……没办法,喜怒哀乐拆开来的话她会演,可是她现在的情绪是又喜乐、又哀怒啊,结果整张脸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真的是很复杂的心境。编派的别脚谎言没被看穿,她欣喜。忆及妈妈眼睛糊到蚬仔肉,第二春一点儿都不“春”;好不容易才醒悟当个单亲妈妈其实并不苦情,偏偏病魔突然缠身,结果来不及带著她落跑就一命呜呼,她替妈妈和自己感到好悲哀。

  继父睁眼说瞎话,让她觉得很愤怒。什么供吃住、供念书啊?还仁至义尽咧!继父花在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本来就是早逝的爸爸留给妈妈的不说,她像佣人一样煮饭兼洗衣、打扫兼跑腿地伺候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继父,只换到每天几十元的公车费耶!万幸喔,她现在出运了,终于要脱离苦海了,教她怎能不感到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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