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江意芙粉嫩可爱的唇瓣终于动了一动。
“很讽刺,对不?”江意芙抬起脸,神色凝重地看向欧晨珞。“我写了八十本罗曼史,但是,我从来不知道躺在心爱男人身旁时是什么滋味?我从不了解拥抱、接吻、爱抚这些东西。对我而言,这些名词永远只出现在幻想中,它们根本不是真的……”她不禁悲从中来,晶莹的泪珠顺颊流下。
欧晨珞连忙递上面纸。江意芙本来就很爱哭,没什么好惊讶的;倘若不是情感丰富、泪线发达,缺乏实际爱情体验的江意芙,也许就写不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罗曼史了。
“只要你愿意,一大堆男人随时等着和你约会。”欧晨珞忙说道。
“我又不是饥不择食。”江意芙边拭泪边抗议。
“那就挑个好一点的啁!”欧晨略微微一笑。好像有点动心了!
“我不知道——”江意芙停止哭泣,一脸犹豫。“谈恋爱当然很好,但万一失恋了,我恐怕受不了。”她心底的不安又抬头了。
欧晨珞偏头想了想。“想谈恋爱,又怕受伤害?”她伸手从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小说,熟练地翻到某一页,用夸张的声调朗诵书上的文句:“爱情!神奇的爱情,奇妙的爱情,谁能告诉我,爱情的魔力究竟何在?为何红尘男女总是为爱痴狂,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爱情之所以迷人,乃在于它充满了不确定感,那是一种充满了危险的诱惑,男男女女都无法抗拒的诱惑……我听见了回应,那是我渴爱的心在回答。”念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奇怪,这本小说的作者是谁啊?”她合上书本,装模作样地看看封面。“江意芙,喔,这不是你写的吗?真巧。”
江意芙噘唇睨她一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二十五岁,不再是青春无邪的少女,不过也不算老;想要转业就趁现在,否则到了三十岁,哪家公司会要你这种毫无社会经验、成天只会幻想的女人?”欧晨珞话锋一转,口气倏地变得尖锐。
江意芙愣了愣。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依然感到心惊胆跳。
先别说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光想到要天天早起,赶公车、打卡,天天待在办公室里,就足够令爱好自由的她恶梦连连了。
欧晨珞拎起皮包,站了起来。她知道此刻正是退场的最佳时机。
她留下的问题足够小芙想一整天了。
“小芙,谈一场恋爱虽然不能保证从此幸福快乐,但即使不成功,也不会毁了你一生。我知道你内心热情如火,一直想要好好谈场恋爱,不过是害怕受伤才裹足不前罢了。你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自己为何会失去敏锐的感受力,你也知道该如何解决目前的瓶颈,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看着办吧!除了你自己,再没有人能够让你恢复创作力。”欧晨珞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江意芙一语不发地生在原地,她的眼光毫无焦距,对欧晨珞离去的背影视而不见。
欧晨珞轻轻带上大门。
江意芙收回茫然的目光,抬眼望向落地窗外的阳台。
紫玫瑰在阳光下恣意开放,叶形优美的长春藤随着六月凉风款款轻舞,惹人怜爱的绿之铃就像一串串绿色的风铃,在风中晃漾绿色的果实。
阳光如此灿烂,生命如此美丽,她为何终日坐困愁城,虚掷青春,禁锢自己渴爱的灵魂?为什么?
* * *
江意芙被一连串的恶梦惊醒。
梦中的她不是变成白发皤皤、晚景凄凉的老妇,就是走投无路、投海自尽的可怜人。
她双手住脸,几近崩溃地生到书桌前。
不——她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
女人如果没有幸福的婚姻,就必须拥有成功的事业,否则她的人生就会很不幸。
她不要像梦中人那样,走上凄凉的绝路。
目前,要唤醒麻木不仁的心,唯有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唤醒身上所有知觉。
是的,她一定要找个人来爱……
江意芙放开捂住脸孔的双手,沮丧的神情稍稍平缓了些。
但是,万一受伤该怎么办?她自然而然又想到这个问题。
稍稍回稳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她双手托腮,左思右想,举棋不定;蓦然,眼神游移的眸子亮了起来,有个绝佳的点子闪过脑海,“爱情游戏!”她大喊出声。
她不是一直想写本这种类型的小说吗?何不利用这次机会。详细策划一次爱情游戏,挑个较有感觉的帅哥,亲身体验女主角的爱情经历,然后,在最后关头紧急抽身,这样不但不怕受到伤害,还体验到爱情的滋味,也算谈过一场恋爱。
但是,万一对方受到伤害,该怎么办?江意芙皱起眉头,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狠不下心来伤害别人。
今天的灵感似乎源源不绝,江意芙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既然要玩游戏,就得找个身经百战、百毒不侵的男人,最好还是个英俊潇洒、多金的花花公子,这样才能玩得安心、玩得尽兴,而且还可以深入研究男人花心的心态何在。
到时候当她甩了花花公子时,不但不会觉得对不起对方,还算替天行道,替那些被他抛弃的女人出了口气。
江意芙灵感有如泉涌,当下拿出纸笔,飞快地记下方才所想到的重点。
写完之后,她发现一个天大的难题——她要上哪儿去找一个她有感觉的花花公子呢?天底下的花心男人不全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
一张俊俏的脸孔倏地闪过脑海。江意芙的心猛然揪动。
“凯尔!”她不知不觉地喊了出来,两朵红云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对,凯尔正是最佳人选。她边想边拿起名片簿,死寂已久的心海乱成一团,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心里发酵蔓延。两年了,想起他时,心里竟然还是忍不住有些波动。
犹豫许久,她终于拨了电话。
(卡柏企业。)电话那端传来甜美的声音。
“喂,麻烦帮我接凯尔。”江意芙的手抖得好厉害。
(凯尔?)对方愣了一下。
“凯尔·韩德瑞。”江意芙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喔——凯尔!原来你要找前任总经理。很抱歉,凯尔已经调回丹麦总公司了。)
“什么?”江意芙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记,一时之间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凯尔他——调回丹麦了?”恍惚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又尖锐又刺耳。
(是的,小姐。)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调回去的?”江意芙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吼声。
(去年八月吧。)
“他走了……走了……”江意芙忽然觉得心好酸。
(小姐,你还好吧?)总机小姐谨慎地问。
“没事,没事……”江意芙茫然地挂上电话。
长久以来,在她心底一直有个届于凯尔的秘密角落?幻想的种子在这隅心灵之土开花结果,她从不曾把这个秘密和任何人分享,凯尔不知道,欧晨珞也不知道。
如今,幻想之树被人连根拔起,留在她心里的,只是——个幽黑湿冷的大洞……
* * *
处理完一个重要的企划案后,欧晨珞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电话那端传来答录机的声音。
她放下电话,秀致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公司的小妹拿了一叠信件走进她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