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你的护照呢?我去帮你办签证。"
晏然倏地从床上跳起来。"我还没准备要去呢。"
"为什么不去?"萦然瞠着眼,好像不明白姊姊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要去?"晏然学她的语气。
"去玩,去散心啊。"萦然的答案跟所有人一个样。
晏然没好气:"身边跟着一个曾经令我伤心的男人,我怎么散心?"
"再给他一次机会嘛,"比起来,萦然直截了当得多。"你看不出来他现在有多努力?"
晏然不否认,却也不肯定。"现在的努力,也不能代表未来。我不想拿时间再跟他去赌。"
萦然坐在床边,颇富深意地看着她。"你不赌,就什么都没有;但是你如果去赌,还有可能赌赢哦。"
这倒是个有道理的说法。但是──"又没人能保证。"
"他要是再欺负你,我拿把刀去法国砍了他!"萦然做了个劈人的动作。
晏然忍不住笑了,却没办法像萦然这么乐观。"你干嘛这么替他背书?"
"不知耶。"萦然正色寻思。"大概是觉得他这次好像满认真的。"
是吗?或许她曾经亲身经历过他的伤害,所以就算他再认真、再努力,做再多也没用。
"我说呀,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萦然贡献她的看法。"你就当去法国玩一趟,花费既少,又有免费导游;其它诸如以后要不要跟他在一起,要不要原谅他,都是附属的,先玩够了再说!"
这是萦然派的思考模式了,而她晏然式的思考逻辑,大概绝对想不出这样的答案;可她也不能不承认,萦然这是比较聪明,而且有理的作法。但她又十分怀疑,自己一板一眼的个性,能做到这么收发自如吗?
晏然还兀自沉思,萦然却已经等不及,直接问她:
"姊,你的护照放在哪里?"
晏然正陷于苦思,没有脑子再来思考萦然的问题,下意识地回:"书桌的第二个抽屉。"
萦然依言找出护照,翻检着:"嗯,还没过期耶,这里也有照片。"她翻着护照的夹层,数数照片的张数。"嗯,够了。我拿走啦!"萦然把护照向姊姊扬了扬。
晏然陡地回神,发现护照已经被拿走,急着喊:"喂,我还没答应要去……"
萦然顽皮地笑着,带着姊姊的护照,很快溜下楼了。
第九章
晏然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和止羽去法国。
是因为她身边太多说服的声音?但她从不认为自己是随波逐流的人;是因为贪图旅游?可她对法国虽然向往,却也还没到非去不可的地步:那……难道只是为了,有一个能和止羽复合的机会?
不不,这样的答案,是晏然怎样也不肯去想的。
出发的那天,萦然开了爸爸的小白车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晏然只觉说不出的别扭,接下来的这两个多月,她的生活都要交在止羽手上了,这教她怎么能不紧张?
因此一路上,她便只跟妹妹聊天,根本不跟止羽说半句话,直到上了飞机,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
"我的耳机线被你的手压到了,请移动一下,谢谢。"
止羽望着她那副既紧张又努力要装出一派自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但他不敢说什么,只是赶紧把耳机线还她,就这样到了香港,两人什么话也没多说,相敬如宾。
直到在香港又转搭上法航班机,止羽看见她一下子整整枕头,一下子拉拉毯子,才忍不住道:
"放松一点吧,要飞十个小时,我们买的又是经济舱,会很累人的。"
"我很放松啊。"晏然不承认。
"是吗?"他不拆穿她,眼里倒都是了然的笑。
晏然知道自己隐瞒得太差,扭回头不理他,想到航程要那么久,不由得伸了伸脚,但她人高腿长,经济舱实在不太符合她的需要,咕哝了句:"这位置还真小。"
"要不要来颗安眠药?"他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小药瓶。
"什么?!"晏然吓了一跳。
他解释:"我每次出远门,都会事先请我的医生开安眠药给我,我上了飞机吃一颗,就一觉睡到目的地。"
"真的假的?连饭也不吃?"晏然没听说过这种方法。
他蹙眉:"飞机餐简直不是人吃的,而且睡着了反而不饿。"
听来倒也有点道理。晏然这辈子坐过最远的航程是去日本,三个多小时,现在三倍多的时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若能一觉睡去,倒也是个好方法。
"好吧。"
她向止羽伸出了手,止羽在她手掌心里放了一颗小小的药丸,她向空服员要了一杯水,吞了下去。
对不常服用安眠药的她来说,药效发挥作用的时间极短,她很快就感觉到浑身沉沉的,精神钝钝的,不出半小时,她就睡着了。
这一觉晏然睡得怪怪的,好像睡得极沉,但事实上又清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或许是那不舒服的坐椅不时提醒她人在飞机上,她侧着睡,又平着睡,再翻身睡……终于醒了。
睁开惺忪的眼,晏然看见了止羽,从他身边小窗上透进的阳光,把他褐色的头发照得闪亮,他温柔的眼睛正望着她。
"刚好赶上早餐。加减吃点面包吧,再飞一个小时就到了。"
他的样子好像一直都望着她,从没转开过视线似的,她不由得问:
"你没睡?"
他笑笑。"睡睡醒醒。"
"你自己为什么不吃安眠药?"她道,挣扎着替双腿换了个坐姿。
他浅浅一笑。"我要是也睡死了,谁帮你盖被子?"
晏然哼了一声,不理他的甜言蜜语,却想依他的建议多少吃点面包,然而掀开盒餐,那微波加热的炒蛋冒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实在不太美味,晏然顿时没了食欲,连面包都吃不下了。
所幸飞机在早餐之后终于降落了,她随着止羽办入境手续,转搭国内班机。
在等班机的时间里她依然不想吃东西,只喝了杯咖啡,这时她发现四周许多和他们一起等班机的人中,有人牵着一条狗。
"狗可以上飞机?"晏然好奇问。
"国内航线可以。"止羽不在意地。"你在法国待久点就会知道,法国人爱狗爱得多疯。"
果然是异国。晏然不再大惊小怪,继续喝她的咖啡。
国内班机坐了一个多小时,又转机场巴士,下车拖着行李走了几分钟,晏然来到一间两层楼的屋。屋子看得出已经有些年代了,白色的墙,咖啡色的木门和窗,小小巧巧的,小院子里有两棵自然生长的小树,阳光斜斜洒下,说不出的舒适雅致。
"太漂亮了!"她忍不住赞叹。"你买的?一定很贵吧?"
他把自己和晏然的行李提进屋,只回答了两个字:"贷款。"
晏然懂了。走进客厅,从窗户看见院子里停了辆漂亮的休旅车,晏然直觉反应:
"你的车?"
止羽还是那两个字:"贷款。"
晏然不说话了。环顾这屋,屋外虽然看来古拙,屋里却装潢得十分现代,那些家具看得出是名牌货,晏然不禁问:
"这些很贵的家具,该不会也是……"
他替晏然把话说完:"贷款。"
晏然怔了怔,虽然口中没说什么,但很显然她的眼里一定透露着"怎么会这样?"的意味,看得止羽皱了皱眉:
"好吧,我先都招了,免得你经常要重复那种受不了的表情。我和朋友在亚维侬还有个小剧场,那剧场成立的基金一半也是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