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在那一天之前先杀了你?”常公公不怒反笑道。
朱见云不说话。
“要杀人之前,你要变得比敌人更强、更聪明、更无情,什么友情、亲情都要舍弃。”常公公径自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见云盯着他。
“小王爷,你很聪明,只要你文武双才,便不怕文武朝臣不注意到你,甚至会拿你跟太子比较……如何?我们来打个商量,只要你一切听我的,我就帮你登上帝位?”
朱见云笑了,“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
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什么样的人会疯到跟个七岁大的男孩谈交易?还是谈国家大事?
“是啊!小王爷,你的意思呢?”常公公(此处缺两个字)地询问他的意思。
“好。”
好?朱见云为什么说好?他不是恨那个常公公到了极点吗?秦可风讶异的心里想着。
在疑惑中,时光已经荏苒过了七年,当年瘦弱的小男孩变得健壮、变得勇猛、变得有些骇人,但个性却便得非常的内敛。
当他在御花园遇见皇后,依礼参拜时——
皇后却讥讽着说:“嘿!你们记得这是谁吗?本宫一向过目不忘,不过,怎么不记得皇上众多子女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我说你呀!你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连秦可风听了,都忍不住想骂那个皇后欺人太甚。
但朱见云却笑着说:“母后说笑了,儿臣怎么会是假的?大抵的我们许久没见,再加上儿臣小时和现在的容貌不同,所以让母后一时想不出来。”
“是的、是的,我这倒是想起来了,你不就是皇上在外面忍不住村姑的诱惑,一时乱性,生下来的孽种吗?”
秦可风多想一刀捅死那个皇后,这样的气度,怎么配当一国之母?
“那是别人,儿臣不是乱性生下的孽种。”朱见云不卑不亢地解释。
“本宫说你是,你就是。”皇后蛮横地说。
“儿臣遵命。”朱见云脸上神色不变,弯身顺从。
秦可风的心中充满了痛楚,这么多年来,她伴他走过太多的路,辛酸又坎坷,在他小小的年纪时,便承担太多的苦楚、太多的屈辱。
“小王爷,你是不是很不服气?心里很不舒服?”待皇后走后,常公公附在他耳边说。
朱见云却是一句话都不吭。
“她以她的儿子为傲,你就证明给她看,你比她的儿子更行、更适合当皇帝。王爷,你要记得,当初阻止你娘亲进宫的就是这个女人,太子的娘亲。”
朱见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暴戾起来。
“你要变得更强,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只有变强、只有变狠,你才能活下来,才能受到别人的尊重,你绝对不能心软!”常公公提醒他。
多么熟悉的话,在好久好久以前,她就是这么警惕自己的。
“本王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变强、变狠一点都不能解决问题!她向他大吼,但他一点都没有听到。
好沮丧喔!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救他免于堕入杀戮的歹途?
场景一转,在一个皇家的宴席上,皇上对着众多子女以及嫔妃发出深长的叹息。
“南方的国土受到夷族的入侵,放眼朝廷,竟然没有人愿意挂帅出征,唉!”
顿时,整个宴席上鸦雀无声。
“唉!”皇帝又叹口气。
“儿臣愿意率兵出征,为父皇解忧。”坐在最角落的朱见云突然站起来大声请命。
“太好了、太好了!那朕就给你三万兵马,你去为朕解决边患。”
“遵命!”这时他的表情是雀跃的,终于有了他表现的机会。
“不过,你是哪一位?”皇帝突然又问,引来满堂的笑声。
他的脸马上一沉,冷得可以冻死人。
她为他流下眼泪,这么久了,她懂得他的渴望,纵然多年没见父亲,他相信父亲是因为某些因素不能见他;他相信父亲是记得他的,毕竟他是特殊的“拨云见日”,不是吗?
但答案却是——父皇根本忘了他。
没有一个做子女的受得了这种待遇,但他却承受了。
他笑着解释,“父皇,儿臣名叫见云。”
但她知道他的心里淌着泪。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父亲?由此可知,拥有一个皇帝父亲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她跟着他上了战场,才知道那个皇上有多混蛋,三万的士兵,怎么比得过对方十万以上的大军?
但朱见云没有退缩,详细地研究地形和对方的习性,拟定战略,在出发的前一夜,他对天祷告——
“老天,我从来没求你什么,但这一次我求你让我顺利出击,让父皇再也忘不了我,让皇兄对我刮目相看,让我至少有一点存在的价值,求求你,至少让我拥有一点声名流传后世。”
这就是他围脖的心愿,只求他活着有留下痕迹。她不禁为他心酸。
第二天拂晓,他开始了第一波攻击,率先冲入敌营,第一个杀的人的守夜的男人。
当大刀划过那人的颈部,飞溅的鲜血喷在他的脸上、衣裳上,他吓得愣住了,惨白着一张脸,久久无法动弹。
“元帅、元帅,你怎么了?要不要退兵?”
他陡然醒过来,像发了疯一样,疯狂地砍杀,鲜血溅满了他全身,浑身充满了杀气,在他眼前,人不再是人。
“你们统统给我死,不要再挡我面前!”他疯狂地大叫,叫得声嘶力竭。她看得哽咽,看到心痛,他累积多年的怒气、委屈,借着杀戮,终于发泄出来。
这是谁的错?到底是谁的错啊?
那一天的战争,朱见云胜了,但他的心里没有欣喜。
他在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断地低语告诉自己,“我不能心软、我不能同情任何人,我要变得更强、变得更狠,我要变成一个无血无泪的魔鬼!”
够了,她看得够多了!
谁来叫醒她远离这场噩梦?
她不想再看了!
然后,她突然睁开眼睛,黄粱的香味依然萦绕在鼻间,她看到满天黑色如绒的夜空,以及一轮冷月高挂在空中。
她没死?
她转过头,看见一簇簇熊熊的烈火焚烧着干柴,火堆的另一边,是里着毛毯的朱见云,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见云!”她呼唤着,紧张地坐起身。
“无妨,他没事。”
是梦中熟悉的声音。
她转回头一看,是个穿蓝衣的少年,还有一个穿红衣的少女。
“你们是谁?”她马上全身戒备地问。
“我们是有缘人,你不必害怕我们,我们没有恶意。”
“是你们救了我?”
少年偏了偏头,“除了你们自己,谁能救得了你们。”
“什么意思?”她不懂。
“仇恨,埋在你的心底。”少年仿佛知道一切地说。
父母被杀的景象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眼前,爹的身体断成两段、娘的颈项溅出满天红雾、全村的族人尸骸不全的在泥泞的土地里,还有她爹娘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该恨的!就像以前那样,但这次不一样,她不觉得再有仇恨存在,他的狠、他的酷,或许有他的原因;或许就像梦里那样,可她从没给过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杀人有杀人的痛苦,被杀有被杀的愤怒,这些苦楚,他都尝了,你见识过他的噩梦,不是吗?”
她震惊地望着少年,“你怎么知道?”
她脑海里回想起他在深夜辗转反侧,一声声凄厉的呼唤: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如果一个人从小被教导杀人是正确的事,他怎么能了解杀人是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