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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认真开他的酒坊,我认真当我的管家,还清债务以后,我立刻带大宝走。」

  「你要去哪里?土地卖了,祖屋拆了,你不可能回你哥哥那里吧?我先说好,我可不收留你。」

  「呵!才不麻烦你们夫妻呢!」挽翠志气高昂地道:「我总有办法生存下去,我不靠男人过活。」

  「你真倔!」丹桂不屈不挠地劝说着,「以后大宝长大了,可没空陪你。」

  「大宝总要养我这个老娘吧?」

  「大宝是会养你,可他也有自己的妻儿,也有他的事业功名,哪有时间天天承欢膝下?」

  大宝会长大,他总要飞出她的手心,她不能一辈子拥有他。

  丹桂又道:「有时候我会和玉泉聊,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老了或许会有些寂寞,但是我们有彼此呀!不然人家为什么说白首到老?夫妻本来就是互相扶持、相伴过人生。」

  挽翠愀然!世间有恩爱夫妻,也有怨偶,她尝过一次苦,怕了。

  宁可踽踽独行,犹胜为情所苦。然而她的心门好像开了一条缝,柔和春风不断地往里头吹着,吹得她心慌意乱。

  大宝在一旁骑木马,欢天喜地,前摇后摆,听到两个娘老是喊他的名字,他不甘寂寞,嘴里嘟哝着:「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丹桂听了哈哈大笑!「大宝很喜欢念这首诗呢!」

  「还不是他教他的!」可恶!每天总要念上几回。

  丹桂走过去摸摸大宝的头,「大宝!你喜不喜欢爹娘住在一起,每天教你念诗、陪你睡觉?」

  「欢欢!」娘很香,爹很暖,睡在他们中间一定很舒服!

  「丹桂,你怎么也教坏小孩了!」挽翠恼得跳脚。

  「爹娘本来就住在一起,嘎?我说错了吗?」丹桂装聋作哑。

  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把她和楚镜平扯在一块了!

  他如果胆敢跑来跟她睡觉,她就一棍打死他,再告到官府里。

  哼!想来他留她只是逢场作戏,她绝不让他得逞!

  第八章

  吃完晚饭,挽翠抢着和胆儿收拾碗筷,她拿人钱财,不能坐着享福。

  楚镜平笑咪咪地抱起大宝,让他坐在膝头。「大宝,吃饱了吗?」

  「饱饱,」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大宝,娘今天教你什么诗,念来给爹听听。」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稚甜的嗓音像在唱歌,还学了娘亲教他时的恶狠脸色。

  唉!楚镜平心中一叹。商贾非无情,是诗人误我呵!

  看来挽翠对他的成见很深,心门难开,他得使出最狠的一招。

  「潮来潮往之间,还不是等待?」楚镜平慢条斯理地道:「大宝,爹教你这句诗,听着了。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挽翠心头一震,手上的筷子掉了一桌。

  心是专一的,不必等待,不会虚掷,始终如一,白头到老。

  「大宝,爹告诉你一个故事。从前有个美女叫做卓文君,她很爱他的相公司马相如,两人一起私奔,开了一家酒铺维生。后来他们赚了钱,司马相如也被朝廷重用,这时司马相如就想娶妾,卓文君很伤心,做了这首『白头吟』,打算离开她的夫君司马相如听了,感到很愧疚,於是打消娶妾的念头,两人仍然很恩爱,相守到老。」

  大宝睁着圆圆大眼,他不知道爹在说什么,他喜欢念诗,可不想听故事。

  「你爹不是司马相如,爹是个一心人,娶了妻子以后,就会专心爱她,绝对不会让她伤心。大宝,你长大了也要学爹的专情喔!」

  这些话明明就是向着自己说啊!挽翠镇定地拾起筷子,不让楚镜平看到自己的表情。

  楚镜平像是自言自语,又道:「唉!我看这次回去就成亲,当个一心人吧,省得爹娘整日唠叨。」

  胆儿正抱着碗盘走出门,听了差点绊倒在门槛,回头偷觑挽翠一眼,拿过她手里又掉下去的筷子。

  「胆儿,算算日子,我们也该回去过年了。」楚镜平盘算道:「我不能耽误你和冬香的婚事,我也不能耽误我的婚事,嗯!不晓得爹娘帮我相中哪几家姑娘?我回去挑个中意的,赶着过年前下聘,完成终身大事。」

  胆儿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少爷在卖弄什么玄虚。他从来没见过少爷半途而废,看上的好货势必买到手,不可能追挽翠姐姐追了一半就撒手。

  楚镜平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也不能再让胆儿打杂了。挽翠,既然你是管家,赶明儿我就找几个丫鬟、仆妇让你管一管。」

  「不用了,我会扫地、洗衣、煮饭,不必楚大爷再破费请人。」挽翠竭力保持镇定,内心还是乱哄哄的一句话:他要成亲了……

  「不行,管家只要发号施令就好,下面还是要分工。」楚镜平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好整以暇地微笑道:「如果你坚持要做事的话,那就每天早上过来整理我的房间,叠叠被子吧。」

  「好。」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我看这样吧,过年后我会带新婚妻子来这里玩玩,挽翠,等我回去以后,你帮我把房间布看一下,记住,要布置得像新房一样,这样她才会高兴。」

  「好。」

  越来越像是主人吩咐下人办事了,挽翠神色一黯。她到底在奢望什么?她还以为他会娶她吗?他不过是可怜她的际遇,给她一分活儿维生罢了。

  轻别离的商人,说走就走,绝非良伴。

  楚镜平好像道破她的心事:「这趟出门之前,我就告诉我娘十二月一定会回去,说好的日子不能耽搁,这才不会让娘亲担心。按照往例,我和胆儿过完元宵才会出门,我还要去京城一趟,等回到这里,大概是明年正月底了。」

  这一离去,有两个多月呢!这两个月,足以让他择偶、成亲、与另一个女子厮守一生……

  「挽翠,我交代得还算清楚吗?」

  「呃……知道了。」挽翠回过神,垂了首,「楚大爷如果没其它的事,我回房去了。大宝,过来。」

  「还是你想跟我回老家走走?」不忍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再换一个方式拐她。

  「不,我留在这里。」

  心头为何酸苦?为何如锥在刺?挽翠不解自己的心,转头就走。

  「娘!」大宝跳下楚镜平膝头,追了出去。

  楚镜平逸出一声悠悠长叹;他不愿让她伤心,但他一定要她自己打开心门。他可以轻而易举掠夺她、让她屈服,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她过去受伤太深,再有任何粗鲁的举动,只会令她更加封死自己。他尊重她,他要她完完全全接纳他之后,才会去碰她。

  然后,才是两人契合的最佳时刻。

  接纳之前是等待。

  等待她发现自己的心,软化、开启,以柔情迎向他。

  ***

  离去的清晨,挽翠来到楚镜平的房门前。

  这时他应该起床了吧?轻推房门,看到凌乱的被褥,她心底涌上一股酸酸甜甜的奇异感觉。

  每天为他整理床铺,抚着微温的棉被,她就好像接触到他温暖的胸膛,往往摺一条被子就要摺上老半天,或许是想多吸闻他曾经存在的味道吧?

  赫然看到床前一双鞋,她止住脚步,他还在睡?

  不!他醒了,他躺在床上,一双深邃的眼正在注视她。

  「楚……楚大爷,对不起……」她转身想走。

  「挽翠,等等。」楚镜平坐起身,掀开棉被跳下床,「我在这里,你一样可以叠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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