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离开克劳斯后,她反而愈来愈脆弱,守住过往的记忆之墙,有岌岌可危倾倒之势。
冷不防帝抬头看向她这里,两人视线硬生生相触,再一次--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不让,她亦不知如何避,最后只能直逼进对方的灵魂里,希望对方主动退让,放弃这份僵持。
但逼进对方的灵魂是件多冒险的事--尤其进去了,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蓦地--她无法感受其它的人、事、物,包括阳光和微风……成了真空,这个世界似乎只有彼此存在着。
不!她不由得倒喘,硬生生拉回视线,好!她认输,这样可以了吧!连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拔除那份奇异的感受,再度感受到其它事物的存在。
天!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
不敢再望向他,拿起空篓子,朝她的工作区前进。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帝默默凝视她,正方才电光石火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为何一直焦虑难安。
自从在迷宫谈过话后,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从愤怒她根本不了解他的痛苦,到后来的不解和质疑--她说的是对的吗?他所苦恼的事不是以让他做那样的事,于是他开始思索关于自己的过去与现在,同时发现自己也会不时的想到她,猜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让她那样痛苦难忍……
猜了很多原因,主要猜她是受到情伤,处罚地所爱的人--如今证实之后,不仅没有解开难题的轻松释怀,反而更加懊恼,因为他明白,若非在她心底深处依旧很爱、很爱那个「皓」,她不会想要用自己的死亡来「处罚」,甚至心底真正的期待是--那个「皓」可以回到她的身边……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项比较让他懊恼?是她深爱着别人?还是发现生平头一回真正如此在意自己以外的人?!
前者令他不甘,后者令他困扰--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迫切地渴望一个女人走进他的生命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她已走进她的工作区,从他的视界消失,有片刻,他冲动地想移过去,让她继续存在他的眼中。
他很清楚,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而他想要她也在意他、属于他的!只是--她会允许吗?
噢!他是谁?是帝?夏尔,只要他愿意,没什么不可能,只是……他不是没失败过,想到那失败的经验,阴影便再度笼罩上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现在他只要求能够陪在她的身边,跟着她一起做某些事,哪怕她最后依旧选择做那件事,他也会无条件的奉陪。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梅特夫妇真的很热情,也或许因为维因农庄位置较偏僻,所以鲜少会有外来游客打扰,会到这边的多是酒商、熟美酒门路的老饕客,因此对他们这两个外表很东方的「外国人」非常的照顾,不仅会邀他们进主屋一起吃饭,也会天南地北无所不聊,让他们感受到温暖的家庭氛围。
梅特和罗莎对舞蹈界不熟悉,并不知道他们的身分,他们平日最大的「文化」休闲活动就是参加品酒会或葡萄酒展览比赛等等,所以在这里,不会有人跟他们说舞蹈,彻底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庄生活。
如果说在这一切的美好中有什么缺憾的话,莫过于是梅特和罗莎这对夫妇实在太恩爱了。
都已结婚许久,却仍像新婚一般的亲密,帝和玫蓝有时看了都不免脸红心跳,为这两人所散发的热情感到不自在,且玫蓝亦会感觉到帝投来带有深意的凝视,而她尽可能忽略不理,她可没忘了在克劳斯他房间里所发生的事。
「你们都听过罗蕾莱的故事吗?」一日晚餐后,农庄主人梅特跟他们闲聊道。
因为帝在用餐时称赞罗莎有一头美丽的金发,即使已近半百,但仍保养得宜,不输给年轻女子。
梅特很骄傲的宣布罗莎二十岁时曾经当选过「罗蕾莱」,风光一时呢!
「只听过女妖唱歌吸引水手的事。」玫蓝老实的答道。
「不!不!其实罗蕾莱不是女妖,她原本是一个出身于贫穷农家、无忧无虑的小女生,但却因为爱上一个富有的贵族之子,才改变了命运。」
听到这,帝注意到玫蓝震动了一下。
「他们怎么了?」帝开口问道。
「两人贫富悬殊,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罗蕾莱爬到那个可以看见往来船只的岩壁上,一边梳着她那灿烂若金的秀发,一边唱着歌,直到看见载有她心爱之人的商船,她将歌唱给心爱的人听完,然后一跃而下--所以她不是女妖,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傻丫头。」梅特一边抽着雪茄一边说道。
「后来那个……富家子怎么样了?」玫蓝身子向前,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个富家子有没有因为罗蕾莱的死亡而--」她咬着下唇,突然问不下去,帝则深深的凝视她。
「富家子?谁知道?!他的故事并没有流传下来。」接下来,梅持便开始说起当年他是如何打败众家追求者,努力赢得罗莎芳心的过去……只是说者讲得口沬横飞,浑然不觉两名听众心思已各飘向远方。
协助罗莎清理完厨房后,玫蓝独自走到屋外,晚风已带秋意,她身上只着一件薄长衫,她不禁用手环抱住自己,抵抗那凉风。
罗蕾莱的故事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响着,也不禁让她哼起了那首罗蕾莱之歌。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心中充满悲伤,那古代的种种传说都来到我的心上,日近黄昏,晚风很清凉,平静的莱茵河畔--
「妳会希望那个富家子有何下场?」幽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吟唱。
「我希望……他会痛苦万分,然后跟着跳进莱茵河,去陪伴那个可怜的罗蕾莱。」
「这是妳们女人的思维吗?」
「那你认为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呢?」
「也许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会恢复正常,然后娶妻生子,重新过活。」
「……你们男人真的该死!」
「当妳想跟罗蕾莱做出同样的事时,妳希望『皓』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到「皓」,出人意料的,她反应却很平静,仰起头,看着只差一个微笑就圆满的月亮。「我希望……他会痛苦,至少要后悔--他不该用那种方式对我!」
「但他会不会这样想呢……妳一旦死了,根本不知道他是否有因为那样对妳而懊恼、而痛苦,或者--在时间治疗下,他逐渐可以遗忘那份痛苦和内疚,重新站起来,继续过他的人生了。」
剎那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被一层无形的膜给紧紧包住,无法呼吸。「他爱我!他很爱我的!不可能轻易地忘了我!」
「他说的?」
「当然!」
「他做到了吗?」
「……」
「妳难道不知道,恋爱是一种艺术--一种说谎的艺术。」
他靠近她,撩起她的头发,贴近她的耳边说道:「男女双方只要用心塑造出符合彼此心目中理想的形象,便能一拍即合,瞧!如果我现在对妳说--妳是我见过最让我无法自拔的女人,妳的美丽让所有的女人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