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数日的相处,他发现太太真的改变了,言语不再像以往轻佻,衣着也明显保守了许多。以往他所见的太太,不是半边奶子全露在外边见人,便是让后背开叉至股沟。她自认性感、艳丽,但看在他们这些下人眼中,却是——要不干脆不要穿了,也不用浪费几十万去买那种蔽不了体的衣服。
由此可见,她过去的行径如何令人不敢恭维。
雅兰每天在六点半之前便起床,以往的香蝶不过午是下不了床的;因为夜里玩疯了,早上才回来,大清晨的哪起得来呢?
雅兰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花园浇水。浇水耶!
太夸张了。一向只知花钱、玩乐及勾引男人的大大,竟会主动帮下人工作,这事比捉到通缉要犯更震惊人心。
浇完花,她会拿起扫帚将花圃与行道上的落叶扫净,七点半才去用早餐;更讶人的是,她将定期由米兰时装公司寄来的艳服全退了回去,并差人从地摊买回牛仔裤及T恤、榇衫,并一再交代不准超过五百元,不是一件喔;是一套,够唬人了吧。
她的改变下人们都感受到了,唯独现在身在日本的雷皓不知道。
在老汤的记忆里,自太太出车祸返家后至今,没听过太太问起主人现在人在哪或者他在做些什么事,而且也不曾出过门,好稀奇喔。
以往她在家的时间就只有睡觉,其余时候不是开着法拉利出门便是四处招摇,家里永远也待不住。
而现在,她几乎可说是足不出户,连当司机的老汤也可以感受到最近油钱确实省了不少。
“汤伯伯,你们先生这阵子不常回来喔。”
老汤以疑惑的神情看着大大。“先生去了日本,最快也要七天后才会回来。”
雅兰一直当老汤是个父执辈似的尊敬着,当吴嫂是姊姊似的友爱着,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丁点的自以为是或骄傲。
无形中,她也替香蝶拉回了不少人心。
喝过下午茶,她才正打算休息片刻,门却很不安静地被人打了开来。
“谁?”
雷皓将一只礼盒抛过去给她,口气还带着一抹蔑意。
“晚上杜会长做大寿,你这个做孙女的不会不回去吧? ”
雅兰根本不知他口中的杜会长与孙女究竟是谁,又哪知道该不该回去?
他一说完,将门用力关上便出去。
雅兰这时才将礼盒的包装纸轻轻撕开,打开盒盖,一件缀满亮片的无肩带短礼服就躺在礼盒中。雅兰将之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心忖着:这衣服只要她倾个十五度角,内在美肯定让人全瞧光。她实在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有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穿得这么暴露的?
她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了。
当吴嫂上来叫她时,她仍是一件T恤、一件牛仔裤;对她而言,这才是适合她的打扮。
“太太,你怎么没有换衣服?”
吴嫂担心主人在楼下等大久,故也紧张了起来。可是当吴嫂打开衣橱时,她都快昏过去了;原来至少上千套的衣服全不见了,偌大的衣橱中只有三套她上一回去地摊时买回来的T恤、衬衫及牛仔裤。
吴嫂急问:“太大,你的衣服呢?”
雅兰回道:“我全收起来了,那些并不适合我。”
她的神情是单纯而无受污染的;而吴嫂所认识、所知道的杜香蝶,永远也不可能出现这种表情。
“太太,你——”她本来想说你脑子撞坏了,不然怎么改变这么大?但吴嫂没忘她是主人,是以将到口的话全吞回肚内。“可是先生已在车上等你,你再不快点会惹恼他的。”
“惹恼也没法子,除非他肯让我穿这一身衣服,要不,我绝不会穿他送的衣服。”
吴嫂一知还有一套是先生送的,忙问: “大大,衣服在哪?”
雅兰无奈地指指沙发上的纸盒,吴嫂即刻打开它。
这没什么不对劲的呀!大太平日最爱这种衣服了,怎么——
“大大,它很普通呀,比你平常穿的——”
她才不爱这种衣服,像她所看过的前莞歌舞团在台上的穿着一样。她面露厌色,令吴嫂也满为难的。
因她们久久未下来,雷皓也等得不耐烦,上楼一见香蝶那一身打扮——
“香蝶,你穿这种衣服?”
他好讶异,他不曾见过她这么清纯的打扮。
雅兰及吴嫂都吓了一跳,怎么他会突然上楼?
但雅兰已打定主意,不换——她坚决不换他所送来的衣服。
雷皓眼见时间已来不及了,也不打算大为难她;毕竟会长是他的再造恩人,而且名义上他又是他孙女婿,迟到了对会长实在不敬。基于这种想法,他不管了,遂随她去了。
雅兰从没坐过他的车,车里很宽敞,也很舒适。她一上车便钻到了窗边,而他们中间则隔了两个人的座位。
雷皓开口:“你过来。”
雅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一寸一寸移动,直到他们中间仍隔十五公分左右的距离便静止不动了。
而他也不再勉强,至少她满听话的,这一点有进步。
他郑重问他:“你真打算穿这一身去参加爷爷的寿宴?”
雅兰看看自己,牛仔裤没脏、T恤也没皱掉,有何不可?她露一副“我觉得很好,没什么不对”的表情。
雷皓叫司机在一家专柜名店门口停车,她在他的强迫之下下了车。雅半不知他想做什么,心想有人寿宴是在服饰店内举行吗?实在奇怪。在她仍来不及会意前,她已在他一件件比画下,像个呆子似的任人摆弄。
他看中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品:“这件好,那件也好,全包了。”
她从没买过衣服,她的衣服的便是丽花的便是美珍姨年轻时的再修改一下,所以她不知道穿新衣的滋味,也不懂得出手豪奢的海派。
他净挑一些不是前有洞,便是后开叉的衣服;在他正要打包之际,她终于忍不住了:“我不喜欢它们。”
嘿,终于开金口了。
雷皓看着她说:“它们很合你的胃口呀,你不是一向喜欢这种衣服吗?”纵使他尖酸刻薄得伤人,但雅兰只知道要保护自己,那种猥亵的衣服只是向众人摆明我很三八,很……就像那些风尘女子穿来讨好恩客似的,她才不要。
“我不喜欢那些衣服,我可以自己挑吗?”
雷皓沉下脸来,不过仍表示:“随你。不过动作快点,我们来不及了。”
其实不用他催,在他挑东捡西时她早中意了一件,遂直接走向衣杆,一下子便取出衣服来。
当她看到那衣服的价牌,她没多作考虑,又将它放回衣杆。
“不要了,我们走吧,这样就好了。”
雷皓才不理会她,取出那件她看中意的衣服,便向店小姐说了:“不用包。”取出信用卡,并催香蝶马上去换上。
哇,光一件洋装便花上一万五千元,实在太贵了。
她在高雄工厂做女工,一个月加上加班费才领个两万元,一套衣服便花去了她半个多月的薪水,这——
但当她换上那套衣服后,她看见雷皓眼中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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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进入帝王大饭店的停车场,他们不再是一前一后;她若跟不上,他便挽住她的手臂让她跟上。
从没穿过高跟鞋的她,对这一双是杜香蝶所有鞋中唯一一双最低跟的高跟鞋感到无奈,不知已害她扭了好几回了。
她略跛的走法令他生疑:“你怎么了?”
她无奈表示:“这鞋我穿不惯,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