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皓看看表,和蜜蜜约好的时间已快到了,再耽搁下去就要迟到了;遂不理会她的反应,便再度出门。不过他吩咐佣人吴嫂:“吴嫂,现在不要去打扰太太,用餐时再去叫她。”他以为她会为了损伤容貌而哀悼良久,故也不担心她。
佣人一受嘱咐,便遵命不去打扰太太。
雅兰茫茫然的……一瞬间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使她又活了下来;但只要活着,她就可以陪伴母亲,而非与挚母天人永隔。思及此,才略微平复一颗纷乱的心。
她呆坐在沙发上,思忖着自己的将来。她会向雷先生提出返乡奉养阿母的后半生,而她也绝不贪他半毛钱;要不,便是要求他另娶,他们分开。好歹自己“生前”也是个单纯女子,连和异性牵个手也不曾有过。纵使上了别人的身,对男女之间的种种仍是生疏不已。她希望他能够成全她,就不知他是否答应。
为了这个复杂的问题,她反覆思量着,一颗头也因此疼痛不已。
稍晚,她才想到要人浴洗去一天的疲惫,终于动了女主人的衣柜;可当衣柜门一打开,雅兰又呆住了!一排排华丽的衣服,一件件几乎不能蔽体的暴装,这——怎么能穿呢?
她花了半个小时才挑出一件稍可蔽体的衣服,又在另一个柜子内找出近千件的性感内衣及小裤裤。她不禁怀疑,这雷家的女主人生前到底是什么出身?又是从事什么行业的?怎么净是这样的行头?
仔细挑了件最保守的内衣裤后,她便进到了充斥着镜子的浴室中。她这一回可真正认清了什么才叫做女人。
一对漂亮高耸的乳房,纤细的腰围,白嫩嫩的肌肤,连那双腿也找不到丝毫的瑕疵。人家所说的“玉腿”,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女人吧。再多看一眼镜中的女人,雅兰不得不自惭形秽了;同样是女人,怎么会差那么多?肯定是造物者在创造杜香蝶之前,必经过一番设计才精心打造的;而在制造她张雅兰时,是打着瞌睡胡乱捏造的。
沐浴后,她穿上衣服才蹑手蹑脚地出浴门。凡事小心,尽量不去动用到别人的东西;连换下的衣服,也是顺手搓洗后才敢出来。
当她肚子咕噜咕噜叫时,正好有人来叫她:“太太,下来用饭了。”
她应了声“喔”便由床上下来,双手不时拉住胸前那块布。心忖:真奇怪,怎么做衣服的人也不把它缝起来,让它开开的?穿着这样的衣物,胸部都会出现一条沟,怪难为情的。
她一下来,雷皓已在餐桌前坐定。偌大的长形桌只有他们两人。雅兰看见他桌前有一份食物,而她亦然。
眼前摆着一碗汤和一盘肉,左右各有一把刀及一支叉。她不知这东西就叫西餐,也不知刀叉该怎么用。
在茄定,她只有吃过饭、面和米粉,从没吃过不加饭、面的肉块。因此她也只会使用筷子及汤匙,手边的刀叉着实让她傻了眼。
她一只手紧紧拉住领口,另一只手则直舀着汤。汤没了,有人再添,反正她就是整整渴了五碗汤,直到喝不下为止;而桌上的那块肉及菜,她是一点也没动。底下的厨子还当自己手艺不合太太胃口而直冒冷汗,怕她一怒之下将他革职了。
雷皓见状问她:“你吃腻了?”
她静静的不敢回答。她连这东西是什么滋味也不知,怎么会吃腻呢?
见她不答,雷皓便唤吴嫂:“吴嫂,叫那厨子走人了。”
“是,先生。”
雅兰听见了,急忙插口: “不关他的事,只是——”她也不好说她什么也不会,只好推说:“他的汤好喝,你别辞掉他。”雅兰吃过苦,她知道没工作的人着实可怜,是以替厨子求情。
雷皓及吴嫂全讶异地盯着她瞧;一直以来,她可不是个好沟通的角色。她要辞掉那个人,那个人可一秒也待不了。怎么现在会——替人求情?这太难得了。
雷皓示意其他人下去,问道:“你胸口长了什么,何必遮遮掩掩的?”
她一向自认乳大傲人,往往将上半边的乳房全挤到衣服外头,今日怎么这样遮遮掩掩的?准是上头有了疤痕,否则她是不可能表现得像个端庄的淑女。
面对这陌生男子的冷嘲热讽,雅兰既不敢多话,也不敢正视他。
她的畏缩看在他的眼中净是伪装,雷皓自认是看透了这个贱女人。
也许在婚前,他还会相信她;但婚后的杜香蝶宛如一个淫妇似的,男人一个接一个换,连他周边的男人她亦不避讳。有些人因碍于她是杜老会长之爱孙,而不敢揭发她的荡行;但时日一久,行迹也要曝光的。他原以为她只不过是玩玩罢了,殊不知她是玩上瘾了,说什么也不放手。他一再地容忍她,他也算是个有名望的男人,他可是一夜三个女人也摆得平的男人,偏偏他心目中的小蝶儿却不垂青于他,反爱招蜂。正当他下定决心要放开她时,她又出了车祸;更气人的是,她出车祸时身边还跟了个奸夫。他绝咽不下这口鸟气,他要报复她的下贱与淫荡,他发誓要她活着时怨恨自己为何不在当初那场车祸中死掉算了。
他虽然坐在餐桌另一头,雅兰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冷酷与犀利。当她还是张雅兰时,除了邻居和同事,也没认识过几个男人;可她却清楚地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她是绝绝对对惹不起的。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又拉紧了领子,低下头紧盯着牛排,不知该如何动用手边的刀叉。
餐后,她万分不忍地看着一块可口的肉块被取走。幸好,他们的晚餐还有饭后水果,要不,她可真要泪洒饭厅了。可是当她看见苹果一个个比小球还大,她又不忍吃了;因为母亲最爱吃苹果了,然而生活困苦,使她们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她好想将苹果留给阿母吃。
当她又陷入沉思中,雷皓冷冷问道: “又怎么了?
这苹果有问题吗?”
她叹了口气问:“我可以留下我的部分吗?”
雷皓几乎要脱口问她,怎么一场车祸没让她丢了命,反倒是撞坏了脑袋?要不,苹果原是她生气时用来发泄砸烂的东西,怎么今日——
“你要就全拿去。”
雷皓起身离座。待他一走,雅兰便将苹果一个个攒在胸前;正欲抱上房间时,她才想到没有人载她回茄定,这些苹果又怎么送到阿母手中呢?
她颓然地又放下苹果,伤心地上了楼,这一幕全看进站在门边的雷皓眼中。
雷皓很少上去杜香蝶的房间,在他心中,杜香蝶这个女人只会让他作恶。他痛恨女人玩弄他的感情,尤其是她——杜香蝶。
打他十岁入会,至十四岁时她进入他的世界;一只可爱的小蝴蝶,他是那么用心地呵护她,结果却在他以为得到了全世界之际,她却背叛了他。结婚未满两年,她男人一个换过一个,他还是极度耐心地包容她,只希望她能在玩够后收心回到他身边,他绝不会追究的。然而一次又一次,他心寒了;所能哀悼的,也只是那花了十五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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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皓不来,雅兰也安心,至少她不必再面对那个人。
既然老天将她安排在此,她也总不好封闭自己吧。
加上雅兰自幼生长的环境使她做人极尽和气,故她也想主动去亲近任何她周遭的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