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爷没死。」玉罗剎在暗夜修罗耳畔低语。
「我就知道这小子福大命大。床上那个女的交给你,我看到她就倒胃口。展天霸,你想不想试试万箭穿心的死法?」他一步步进逼。
万箭穿心? 「是杜家的人派你们来的?」殷实的商贾巨户,也知道江湖杀手?
「去问阎王,他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
翌日,两具全身赤裸,身上布满弓箭的尸体,被人发现吊在九龙帮大厅的横梁上。
死者身上无一块血肉完整,密密实实的全遭利箭穿透,体无完肤,死状极为凄惨。
另外,有近百名射箭高手,也全遭杀害,手段凶残。
从此,九龙帮在江湖上消声匿迹。
关北周记布庄,忽而宣布破产、倒闭关门,一夕间,众人全不知去向。
*****
「三爷!如霜!」郑宽的嗓音,伴随隆隆车声,从树林一路传来。
「谢谢你们这些日子的款待,叨扰多时,我和如霜就此别过,告辞。」杜叔伦转身,对站在后侧的笑阎罗和小三抱拳作揖。
笑阎罗师徒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叔伦,想辨别他言词中是否含有「揶揄」的成分。
「我是真心诚意的!若不是两位,杜某今日不可能站在这儿。」
「喔,哪里、哪里,只要你向令兄多美言几句,叫他不要和梅香来找我及小三的麻烦,我们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笑阎罗放下忐忑的心,开始和杜叔伦插科打诨。
「小三、笑阎罗,这是我连夜赶工纳的两双鞋。大恩不言谢,如霜心怀感激,会每天为你们祈福,祈求两位长命百岁,无灾无殃。」如霜将做好的布鞋交给他俩。
「如霜--你等我一下。」小三接过新鞋,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这小子干啥? 「真不好意思,多谢啦!啊,如霜姑娘你有没有--」
「我已多做三日的膳食,放在地窖用冰雪保鲜,加热即可食用。还有,厨房里有一些小点心,嘴馋腹饿时,可拿来充饥。」
「太感动啦!真舍不得你走--」笑阎罗噙着两泡泪水,握住如霜的手,满怀离情别绪。
以后,就吃不到如此美味的料理了,他的肚皮已经开始想念她。
「咳、咳,嗯?」杜叔伦示意。
「我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感谢她辛劳。」笑阎罗赶忙放开如霜的手,免得造成误会。
「三爷!如霜!」看到久违的主子和如霜没缺手断脚,气色红润地站在他面前,郑宽一时情绪激动,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淌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不是好好的?倒是你--瘦了许多。」拍拍郑宽的肩头,杜叔伦安慰他。
「给你。」掏出罗巾,如霜温柔地替郑宽拭泪。
两人窝心的举动,让郑宽更加失控,嚎啕大哭,哽咽地说不出话。
叹了口气,杜叔伦给郑宽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情如手足的两人,就这样交换尽在不言中的情感。
如霜感动地看着他俩,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这样很--难看。」郑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推开主子的胸膛,断续地说。
「你也知道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那还哭得比娘儿们还夸张?看,你的杰作。」杜叔伦指着肩背上的一片濡湿。
如霜「噗哧」一声笑出来。
郑宽擦掉满脸涕泪,面红耳赤地开口:「控制不住嘛--放心,三爷!你的衣裳全在马车里,多得很,要不要换?我随即拿给你。」
「你哟!」他给郑宽一个爆栗。
众人全都笑开,郑宽也摸着头颅,咧嘴大笑。
「如霜,回家了。」投给她一抹笑,杜叔伦执起她的纤手,准备上马车。
「等等!」小三急喊,捧着一束花,从树梢跃下。
走到如霜面前,他把花交给她,「送你。你不能--忘了我!」他脸色通红,羞赧地低下头。
「我会永远记住你,小三,谢谢。」如霜双眸含笑,动作轻柔地用衣袖拂拭他脸上的尘土。
同一个乳臭小儿吃醋,会不会太小家子气?杜叔伦暗暗思忖。
「再见,有空常来玩。」
「再见。」
互道珍重,笑阎罗和小三目送马车绝尘远离。
「拿来。」小三伸手向师父要东西。
「拿什么?」笑阎罗一脸疑惑。
「这个。」他指指师父抱在胸前的布鞋。
「这个?这是如霜做给我穿的,为什么要给你?」
「穿了会脏,我要把它放进衣柜,用药草恒久保存。」
「鞋子不穿还供着!小三,你的恋母情结也太严重了,为师很担心。」
「谁说我把如霜当娘看?我是真的喜欢!她温柔贤淑,聪慧大方,这样的女子--白白便宜了那个杜叔伦。」小三气愤难消。
娘亲怎么不早几年生下他,这样他就可以和杜老三一较高下。
笑阎罗的下巴有接续不回的危险,他楞楞地看着爱徒小三,脑子里闪过一幕幕他从吃奶包尿布开始,到翻身爬坐、牙牙学语、读书识字、锻炼武功及修习医术的种种片段。
他家小子长大了!
尾声
「哈啾!哈--啾!」
「叔伦,你会冷吗?加件外衣。」如霜拿件短褂披在他身上,摸摸他额头,「没烧啊。」
「不用。没事。」今儿个风和日丽,冬阳融融,车内温暖适意,为何他喷嚏打个不停?杜叔伦百思不解。
「你对梅花过敏?」顺着他的目光,如霜看向怀中的花束。
他摇首。
云岫居就栽植数十株的梅树,他若对花粉过敏,哪能活到现在。
「你为何一直捧着那束花?」马车起程都一个多时辰了,犹不见她放下。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我花,不但是异性,还挑了我最喜爱的白梅--」如霜浅笑盈盈,开心地闻着冷冽的清香,娇滴嫩语,喜上眉梢。
严冬之际,绽放枝头的大概也只有寒梅,不挑这个,他选啥?那小子总不会笨到山涧水湄地去找那装蒜的水仙,好惹来大伙讪笑。
如霜,不必感动成这副令他酸味四溢的模样吧?
天杀的小三!他终于明白自己反常的缘由。
「霜,年过后,我们就成亲。」扳转她的身子,他低下头,额触额地轻声细语。
「这--太快了吧?会不会太匆促?啊,会压坏花!」推开他,她仔细地检查花朵有无毁损。
杜叔伦目瞪口呆,震惊不已。他的心很痛,比被弓箭穿破骨肉还疼,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不过一堆腊梅?
杜叔伦闷闷地转头,有心无绪地瞧着窗外风光。
「生气了?」把梅枝放在一旁,她主动偎靠他胸膛,奉送一记香吻作为补偿。
「不够!」
两人意会,相视一笑,各自平复心中狂热。
「嫁给我,好不好?我无法熬到你丧期满。」轻抚她红肿娇嫩的绛唇,他温柔凝睇,可怜哀求。
「好。」如霜巧笑嫣然。
「啊,万岁!」了却心中大虑,他快乐地趴在如霜身上。
不能说,千万不能让她知晓,急着在百日内迎娶她,全是为了小三那毛头。
等她父丧期满,小三也可以成家了,他可不想到时拖着一把老骨头和他决斗。
如果,他努力些,和如霜多生几个漂亮的女娃娃,或许,他可以和笑阎罗互结儿女亲家。
让小三做他女婿,嗯,这点子不错--
「你在想什么?一径盯着我傻笑。」如霜捧着他的面庞,不解地问。
「我--」
「啊!对不住!扫了两位的雅兴,请当我不存在。」打开车门的郑宽,看到两人迭在一起的身影,连忙掩着脸,挥手要他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