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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她的控诉,很快地淹没在呜咽的水声中,消失不见。

  江天晴朗,流水依旧悠长浩渺。

  *****

  江南杜府 撼波楼。

  「伯况,这是我亲自熬的人参鸡汤,里头加了数十种珍贵药材,你趁热喝。」杜府二夫人董惠心端着热腾腾的鸡汤进门,要仆人搀大少爷坐起。

  「姨娘,劳您费心了,这交代下人做就好。」杜伯况神情萎靡,有气无力地说。

  「嗳,这熬补品的事,还是要自己来,下人有时难免疏忽。况且,我整日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帮你炖这一盅汤,也可打发些时间。」

  「谢姨娘。」杜伯况就着二娘的手,慢慢喝汤。

  「哎,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总觉得追着你们三兄弟,边跑边喂饭是昨日的事呢!岁月催人老,老爷小姐都不在啦--」她不胜唏嘘。

  当年,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却情如姐妹。

  尔后,她陪嫁进了杜家

  身体羸弱的小姐,在生了二少爷后,大病缠身,终日卧床,在生命之火将要熄灭前,要老爷续弦,收她做填房。小姐一则担心夫君早鳏,老年无伴;二则害怕幼子乏人照料,若老爷另娶,恐被凌虐。只有她进杜府当夫人,保住两个孩子的地位,才能让小姐瞑目。

  鹣鲽情深的老爷,在小姐临终前答应了她。

  从此,她摇身一变,成了杜府的当家夫人,带着失恃的伯况、仲齐和自己的骨肉叔伦,一起在这红墙绿瓦、富丽堂皇的大宅里生活。

  一晃眼,都快三十年了。

  杜伯况低垂的眼眸精光一闪,快得无法让人窥探其中的奥妙。再抬起眼,他抚着心口虚弱地说:「姨娘,别再想那些伤心事,我好怀念小时候你做的桂花糕、红豆饼,真想再吃一次。」

  「哎呀!你喜欢怎么不早说,姨娘这就去做。」董惠心将补汤交给下人,匆匆起身,边走边卷起衣袖,兴致勃勃地准备大展身手。

  「姨娘慢走。」

  成功地拐走挡他好眠的碍事者,杜伯况继续窝回他的「爱巢」,蒙住头睡起回笼觉。

  充满药味的寝室内,忽然飘进一股神秘优雅、馥郁细致的醉人迷香,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睡意霎时消逝。

  「『你』回来了?」

  「有一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则?」

  「好消息。」

  「闵中述已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着『暗夜修罗』的名义招摇撞骗。」

  「嗯。」

  「坏消息是三少爷跌落崖底,生死不明。」

  被褥里的身形动了动,「意外还是人为?」

  「人为。」

  「谁?」

  「三少爷的贴身小厮郑宽说,行凶者所穿的披风绘上了九条盘踞缠绕的蛟龙。」

  「九龙帮!」

  「八九不离十。」

  「叔伦和展天霸有过节?」

  「事情的蹊跷就在此,九龙帮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做暗杀这种下三滥的事,我怀疑和他新娶的夫人有关。」

  「谁?」

  「周芊芊。」

  「就是那个强迫推销、硬要叔伦娶她的丑女人?」

  「她是关北第一美女。」

  「美女?她还不够格。真正的无双美人在这儿。」

  来人一阵沉默。

  「叔伦失踪几天了?」

  「三天。郑宽已回黄河牧场,派人打探三少爷的下落。」

  「黄河--他是在常山坠崖的?」

  「对。」

  「可恶!那崖底是滔滔激流,奇磷怪石,水势湍急澎湃一他当时有无受伤?」

  「三少爷力抗百名弓箭手,最后被展天霸的神力大弓射中右肩落崖。」

  杜伯况拥被坐起,怒焰滔天,全身火红,手中的锦被已被他浑厚内力震碎,满天棉絮飞舞。

  「我想杀人了!这嗜血的欲望又被挑起。郑宽呢?他当时躲哪去?」

  「郑宽跟踪喽啰到山头,发现对方人多势众,他就下山报官府。等到他和官兵再回到崖顶时,九龙帮人已离去。他是抓到一名想趁乱打劫,偷三少爷马袋内银两的扒手时,才知他已遇难。」

  「目击证人呢?」

  「已被他带回牧场严加看管。」

  「好,他还没有笨到交给官差。司空绪易容成杜伯况的模样,在我离开的这段期间,待在撼波楼内掩人耳目。阿娇拦截府内所有通信文书,千万不能让二夫人知道此一消息。另外,传我信鸽给仲齐,他待在常山附近,要他协寻叔伦下落。至于『你』--和我一道走。我要亲自收拾展天霸和周芊芊,没有人能在伤了杜家人后还逍遥度日,我--暗夜修罗,要把加诸在叔伦身上的痛苦,万倍地还给他们。」

  转过身的杜伯况,双眼凌厉,脸色红润,抖擞精神,浑身散发出一股冷硬冰寒之气,和稍早病恹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楼主,我也要和你一道去,待在杜府闷死人了!哄二夫人的事,交给司空绪就好,他闲得很。」面若桃花的阿娇,柳腰轻摆,翘嘴嘟唇,向杜伯况逞侬软语,媚态万千。

  吊诡的是,她口吐的言语竟是地地道道的男声。

  「谁说我很闲?二夫人常常兴致一来,不经下人通报,就进到楼内,我又不是四川的变脸杂技,头一转,马上换另一张脸孔。穿帮了谁负责?」拥有一副磁性嗓音的司空绪,端的是张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脸孔,这张脸任凭众人瞧他千百度,也难有印象。

  「可是真的好无聊,我成天打苍蝇,拍蚊子,都快闷坏了,我也想到外头活动活动筋骨--看招!」阿娇射出一把细如牛毫的银针,把一排辛勤工作、搬食物的蚂蚁钉在窗框上,动弹不得。

  司空绪瞟了阿娇一眼,不予置评。

  「他奶奶的,谁把老子苦心培育的牡丹加上刺?给我站出来!」门外的雷公嗓,从庭院一路飙进卧房,兀自喋喋不休。

  司空绪指向罪魁祸首,做壁上观。

  「死阿娇!我王道哪里得罪你?这是明年花季要参赛的最佳品种,你这骚蹄子--我的心血全完了!呜--」虬须虎眉的大个儿抱着心爱的盆栽,不顾旁人目光,凄凄惨惨地嚎啕大哭。

  「一时失手,谁晓得你刚好把花盆摆在窗外?这怪不得我,窗外也有蚂蚁呀--」她讨厌一切的

  「虫」,见到总是除之而后快。

  堂堂七尺大汉抱着小盆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真难看。阿娇撇嘴。

  「牡丹爱妻,我会为你复仇的,阿娇纳命来!」敢把他视为亲密爱人的尊贵花卉弄伤,他要阿娇付出代价。

  王道把背在身后的扫帚拿出来,运起内劲,和阿娇对招。

  「楼主救命呀!大力士要杀人了。咦,楼主呢?」利用彩带在屋内满场飞的阿娇,居高临下地俯瞰内室,楼主和「他」都不见了。

  「楼主说这是家务事,不用我们出手,他先行一步。」司空绪传完话也走出屋内,把战场留给疯颠的两人。

  「家务事?这么说楼主把『他』当自己人了?」

  「阿娇,不要仗着轻功好,高来高去,看掌。」王道发出虎虎生风的一掌,把吊在屋梁上的阿娇给震落。

  「臭熊王道!你玩真的?那别怪我不客气。」阿娇拔下发上的金钗,射向王道面门。

  一时间,屋内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站在屋脊上的杜伯况,摇头不已。

  「我为何要跟去?」

  「少了那些碍事者,你我单独二人,要狙杀我容易得多。」杜伯况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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