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她久久移不开双眼。
古观涛自然也看到了。
「在想什么?」他知道她是孤儿,被师父捡到,才收她为徒。
她迷惘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一家三口身上。「是不是每个当娘的都是那个样子?」从小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那样的角色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大部分都是如此。」
蜻庭将视线拉回到他身上,有话可以来借题发挥了。「这就对了,女子一旦成了亲,总有一天会当娘,可是……可是我不会,也不晓得怎么当。」
「没有人一开始就会的。」古观涛渐渐了解她在担心什么。「等咱们有了小娃娃,自然就会了。」
小脸登时红得像辣椒,羞窘难当的吼道:「谁要跟你生小娃娃!」
他满眼兴味的觑着她的女儿娇态,若非在大街上,他真会情不自禁想抱抱她。
「咱们成了亲,自然就会有当爹娘的一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去找别的姑娘帮你生哪!」蜻庭不知是羞还是气,把他抛到后面,自顾自的走了。
古观涛轻笑的追上去。「等我一下!」
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头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那是官员出现时才有的排场,教人家认得他是官。
只见由小红亭(头亭)当前导,次为红伞(避雨之用)、绿扇(障日之用)及鸣锣者四人;其后为肃静、回避木牌各二(制人冲道),还有官衔牌;再次为红黑帽皂役各四人,呼喝不绝;再后面是骑而导者一人(俗呼顶马)及提香炉者四人;然后是官员所乘绿围红障泥大轿,四人抬之,四人左右扶之,即所谓的八抬大轿,轿后为戈什哈(巡捕)二人和跟马二骑,威武的仪仗摆出了浩荡的官威。
只听见鸣锣声响了三下,称之为三棒锣,意思为「请让开」。
他眉峰轻蹙,不假思索的牵起蜻庭的小手,将她带至店家的屋檐下。
「新上任的总督漕运提督巡抚到了。」希望皇帝这回派来的官老爷是真正会做事的,而不是只想大捞一笔。
蜻庭看着官轿打从眼前经过。「这么快?」
鸣锣又响了九声,要所有的小官小民都闪开。
「好大的排场。」她同情的睨他一眼,「要是又来个贪官,你要怎么办?」
他淡讽,「咱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又能怎么办?」
「总要想个法子吧!」蜻庭不太满意这种消极的做法,才一定神,发觉自己的小手还被握在温热厚实的大掌中,娇嗔的啐道:「喂!你要牵到什么时候?」
古观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是如此恰如其分。「当然是一辈子。」
「谁跟你一辈子。」羞恼的甩开大手,转身又跑了。
他咧开大嘴,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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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了上回的经验,今晚再度遇上,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想不到这次被阴兵附身的纸人比上回多出一倍,而且每张发青僵冷的五官也比上回狰狞可怕得多,宛如从阴问爬上来的死人,吓得人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上回的阵仗跟这次此起来,可以说小巫见大巫。
古观涛不自觉的屏息,因为他可以感受到幕后的主使者怀有某种企图,却怎么也想不通真正的原因。
「大师兄,怎么办?」
「他们根本杀下死,要怎么对付?」
「总不能坐以待毙。」
「咱们干脆用火烧!」
「我现在就去拿火把。」
他喉头缩紧的吼道:「十二师弟,不要动!」
但是太迟了,那名年轻人才刚有动作,离他最近的黑衣人比他更快,将他整个人轻而易举的提到头顶,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往墙上摔去。
被摔得头破血流的年轻人登时晕厌过去。
大小抽气声此起彼落。
「十二师弟!」
最小的师弟脸色苍白的扑上去,然后喜极而泣。「十二师兄还有气!他还活着,没有死。」
众人吁了口气,不过已是群情激愤。
「咱们跟他拚了!」
「咱们上!」有人气不过的狂吼。
古观涛咬紧牙关低喝,「大家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欧阳姑娘呢?」徐雍平吓得六神无主。「大师兄,快请她来帮咱们,再用那张什么符把这些纸人烧了。」
他面色一整,「不要老想依靠别人。」身为男子就得要有担当。
徐雍平一脸快哭的表情。「我说大师兄,现在不是顾虑面子的时候,他们不是人,对付这种不是人的『人』,任何兵器都不管用。」
不期然的,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他住了口。原来那群宛如鬼魅般行动飘忽的黑衣人已经开始动作,出乎之狠、之快,两三下就已哀鸿遍野,无一幸免。
「师妹小心!」古观涛大惊失色,及时将褚缃推开,却露出破绽,让对方趁其不备,一掌打向他的胸口,震退他好几步。
褚缃失声惊叫,「大师兄!」
「噗!」喉头一甜,红色的鲜血自他口中狂喷而出。
「古大哥!」华盈盈奔上来搀住他。
站得远远的,决定这次不再插手管闲事的蜻庭,目睹古观涛受伤的情形,心里又急又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换作以前,她大可袖手旁观;可是看他脸色惨白,又不顾众人的苦劝,还一味的死撑,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她就想狠狠地一棒把他打昏。搞什么,逞强也要看场合啊!
唉!她认了!遇上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策!
「你们都走开!」
蜻庭扬起清脆的嗓音,厉声大喝。
就见她抬起右手比出剑指,开始在半空中敕符。
「天雷奠奠,龙虎交兵,日月落照,照我分明……五雷神将,符到奉行,急急如律令,退!」
当「退」字出口,彷佛有股巨大的神威,轰的一声,将附在纸人身上的阴兵震散,数十片残缺不全的符纸飘落在地。
有人大喊。「还有一个!」
「要逃走了!」
她就是希望这样,从腰际中摸出一张符纸,念着咒语,再将它射向对方。「看你往哪儿逃!」这叫以牙还牙,就不信还找不到是谁在搞鬼。说着,也跟着尾随出门。
「蜻庭!」古观涛捂着受创的胸口,情急的叫道。「不要去!」
华盈盈下意识抓牢他的手臂,「古大哥,你受伤了不能去,我还是先扶你进屋……古大哥?」
「妳放开我,盈盈,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见他不顾身体,着急的模样溢于言表,褚缃贝齿一咬,提起手上的剑,「大师兄,你留在这儿,我和三师兄去找她。」
徐雍平连忙接腔。「对,大师兄,我和师妹去就好了。师妹,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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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起地上的纸人,以及另一张符咒,他很快的认出这是那天跟踪那位姑娘所用的,露在斗笠外的嘴角扯出一道嘲谑的笑痕。
霍地,察觉到有人来了,不过男子没有逃也没有躲,站在原地等待着。
「妳来得倒挺快的。」
蜻庭打量着眼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不敢大意。「你是谁?干嘛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也难怪妳认不出我的声音,当年妳还小,自然不记得了。」
她一手扠在腰上,「不要装神弄鬼,你究竟是谁?」
冷笑一声,主动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瘦长俊秀的脸孔,细长双眼中的妖异光芒,令人不由自主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