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珀喃喃地道:“对不起。”
莎娜突然停下脚步,没把翠珀的话听进去,全身僵硬,眼神炽热地望着远方,感到自己双颊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翠珀由她的目光里过去,看到温立士正由前方走过来。
立士在她们面前停下来。
莎娜眼光羞怯,举起手来,“嗨!”
立士避开莎娜爱慕的眼光,把帽子拿下来放在胸前,面容哀肃,声音低沉地向翠珀道:“我为你父亲去世的事情感到难过,请你节哀顺变。”他直盯着她,“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知道立士也喜欢自己,翠珀感到浑身不自在,她露出浅浅的笑容,“谢谢你。”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他关心地问道,“你一个人是绝对没办法管理好农场的,你一点经验也没有,而且对一个女人而言太辛苦了。”
“我也不知道,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还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感到莎娜望过来的眼神愈来愈阴郁,脸色也愈来愈苍白,心裹不免有些着急。
立士浑然不知,伸手握住翠珀的手,“或许我现在说这些并不适当,但我仍要告诉你,你可以考虑将农场卖给我,由我来替你经营农场,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赶你离开,你可以安心住在里面。”
翠珀感到淡淡的不悦,她望了莎娜一眼,想赶快结束话题,“我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我今天已经太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改天再聊好了,再见,”
她像逃难似地拉着莎娜的手,快步离开这里,一路上心脏怦怦地跳,而莎娜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更令她忧心仲仲。
第二章
翠珀在蜿蜒漫长的沙滩上徜徉散步,细白柔嫩的沙滩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微微发亮,夜晚的凉风吹得椰子树叶沙沙作响,海面星光点点,彷佛天上的星星坠下来似的。
她眉头紧紧蹙着,晚风吹得她身子微微发抖。家里已没有任何支撑她的力量,以前她会为辛勤工作归来的父亲准备晚餐,聆听着他诉说一天田里发生的琐事,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了,然而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日子变得难熬、没有目标。
写给台湾亲人的信件已经过了两个月,渺茫无音信。农场的工作对她而言负担太重了,在父亲过世之后,她并没有找立士帮忙,一方面是不想让莎娜误会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他有意想买农场的念头,使她不悦。
这几个月来,眼看农作物日渐枯死,不管她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挽救回来,令她的心情跌入谷底,而日常繁重的工作几乎拖垮她,逼得她不得不慎重考虑当初立士的提议。
如果父亲还在就好了,想到这里,她眼眶泛红,鼻头酸酸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脸庞,孤苦无依的无力感攫取她的心。她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哭失声,但眼泪掉得更严重了。
“翠……珀……”
她看见何妈妈站在家门前,一脸慈祥,银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耀眼,突然间,一股暖流由地心中升起,她加快脚步来到何妈妈面前,露出虚弱的笑容,“何妈妈你怎么来了呢?”
何妈妈看她红肿的双眼,便轻易看穿她的伪装,明了她又在想她父亲了,这也真是难为她了,“孩子,这些日子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哦!看看你瘦如柴骨的模样真令人心疼,你再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不会开心的。”
她脆弱的心灵一碰触就痛,热泪涌出眼眶,声音哽咽,“何妈妈。”
“别哭了孩子,死亡之路是每个人都会经过的,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或是幸免,总有一天,你和我都会在天堂与你父亲再度相会的,所以你不必太悲伤。”
翠珀咬住嘴唇,眼睛因哀伤而黯淡,“这道理我懂,但是……”
“生命的本身就是无常,生死自有定数,不要为已逝去的人太过悲哀,而忘了活着的任务,你懂吗?”何妈妈眼光温柔地锁住翠珀,“夜凉了,我们进去吧!我特地为你烤了一个苹果派,我们进去边吃边聊,我顺便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翠珀擦乾眼泪,心情舒服多了。
她们一起走进屋里,翠珀到厨房煮了一壶热咖啡,坐在何妈妈的对面,两人边吃着苹果派,边喝着咖啡。
“翠珀,你煮的咖啡还是那么好喝,整个岛上大概没有人可以跟你比了。”何妈妈放下咖啡杯,“我听莎娜说你打算把农场卖给立士,是不是呢?”
她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这是我父亲留给我惟一的遗物,然而我却没有能力撑下去,眼看着农作物一棵接着一棵枯萎,如果想不让农场就此被毁了,只有卖掉这条路可行了。”
何妈妈喃喃自语道:“卖给立士是不错的。”她严肃地望着翠珀,“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她望向窗户,看着远处星辰在窗边闪闪发光,“我打算将农场及房子一起卖给立士,然后一个人到都市去找工作。”她的眼神变得迷蒙,“这是我送给莎娜最好的礼物,希望他们从此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何妈妈你觉得我的计画如何呢?”
何妈妈眉头紧蹙,“孩子,你要卖掉农场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要一个人到雅加达去找工作,我不同意,现在雅加达情势非常混乱,以你一个华人的面孔要在那裹生活太危险了。现在就连一个身强力健的男人要找工作都很不容易了,何况是你一名纤弱的女子呢?要是被壤人骗了沦落花街柳巷,教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呢?我绝不赞成你一个人到雅加达去。”
翠珀脸上露出一股坚定的表情,“何妈妈,这点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成年了,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请你放心。”
何妈妈坚决地摇摇头,“总而言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她继续又道:“令天我除了来看看你好不好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找你商量。”
“什么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岛的南端,那一带长期是属于一个日本人的产业,他长年都不住在岛里,平日庄园里只有一个园丁在看守,但最近他回来了,而且有长住的意愿,所以他拜托我替他找一个认真又不多话的管家,于是我想推荐你去,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
翠珀考虑了一会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惟一的要求就是要你搬过去住,我想这点对你并不困难吧!”
“就这么简单吗?”翠珀展露出难得一见的笑靥,“如果他愿意用我,我愿意去住他家。”
“那太好了!明天你带这封介绍信去找他就可以了。”何妈妈由皮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翠珀接过信来心里感到踏实多了,在她认为已走到绝境时,又意外地出现奇迹,她突然想起父亲曾教她念的唐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似乎冥冥之中都已经安排好了。
** ** **
翠珀睁大眼睛望着这美丽的庄园,岛的南端一直是禁地,尽管她十分好奇,也只跟莎娜两人在庄园的四周探头探脑而不敢进去,如今能一窥这神秘的庄园面貌,她心里一直怦怦跳。
庄园的背面靠着一座高山,高耸的热带植物交错其间,形成天然的遮蔽,让庄园笼罩在一片丛林山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