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喝阿华田?」
筱婷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你柜子里就那几只瓶瓶罐罐,我看阿华田的制造日期最近,又快被你喝完,所以我想你一定常常喝。」
「你看得这么仔细,我家每一寸地板都被你掀了。」他喝下一口她的浓情。
「我可没碰你的东西喔!我只是喜欢看人家的冰箱和厨房。」
「想偷吃?」
「你的冰箱哪有东西可以偷吃?冷冻库的肉啊水饺啊都过期了,全部被我丢掉,不过我已经买同样的东西补充,顺便帮你买一把青菜、一包面条,免得你回来找不到食物吃。」
他定定望着她的笑脸,「我出去前忘记清理冰箱。」
「不行喔,万一你回来,不小心煮来吃,吃坏肚子就糟了。」筱婷伸出指头摇了摇,依然是笑靥灿然,「你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现在懂了。」
「懂了就好。」她环视一下屋内,神情似乎十分满意,「好了,我该走了,车子停在你家隔壁前面,我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么近的位子。喏,车钥在这里。」
「谢谢你。」
「要不要检查一下?看有没少一盆花?一条鱼?或是什么贵重财产?」她打趣说着。
郭彬装模作样看了一下,他的屋子没有少任何东西,反而多出来温馨。
若要说真的少了什么,那就是她已经窃走他的心。
筱婷看他不说话,笑着站起身,「本来还想帮你拖地,既然你回来,算了,你自己拖!我走了。」
「筱婷!」他唤住她,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她的心狂跳,感觉有道热流往眼里冲,她忙低下头穿鞋子,「还有事吗?」
「有事。」他低声说着,却不知如何说出心里的情意。
她,平淡如水、清新可人,每一次见面,都有新的惊喜和感动,一再地搅动他停滞多年的死潭水,她就是他的活水。
他渴望留住她。永远。
他揽住她的腰,凝望她有些惊惶的眼眸,缓缓伸出右掌,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掌心轻轻滑下,再如流水般地揉抚过她的发。
他喜欢她柔软的发丝,喜欢她温软的笑语,更喜欢她带给他的恬静和快乐,他也愿她感受他此刻的心情。
左手微一用力,他拥她入怀,吻上她的额头。
空气弥漫着浓浓的柔情,筱婷痴迷了。
似乎从很久以前,郭彬递给她一杯温开水之后,她就陷入了他温热的拥抱中;这些日子来,即使他们没有正式谈过恋爱,却彷佛相知已久。
她忘情地拥住他的身子,全心感受他细腻的抚触,再轻轻地闭上眼,迎上那火烫缠绵的吻。
他的舌在搜寻她的,既温柔,又激狂,她亦是回应他的探索,相触,交缠,舔舐,缱绻难舍,深深地把彼此吻进心坎里。
两人的身子紧密相贴,他强烈的欲望正在摩擦她的身子,她被他撩拨得全身发烫,熊熊烈火燃起,在这间密闭的屋子里,两人可能随时沉沦。
她心头一惊,用力推开他的胸膛。
「不行!我们不行!」
「我不会的……」郭彬微微喘气。
「太快了,你才跟她分手。」
「我已经和她分手三个月了。」
「不!」筱婷感到惊恐,她是喜欢他,但她不敢确定他的感情,她怕踏出这一步,她又要失去自己了。
「筱婷,你听我说。」
「你不要说!我不要听!我要回去了!」她拉开门,转身就走。
他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拜托,不要来。」她背过身子,声音哽咽,一字一字地说:「你让我想想,好吗?」
郭彬放开手,怅然地看她跑下楼梯。
她是有心的,不然,她不会费心为他整理屋子,更不会热情回应他。
他轻尝唇上她的味道,恨自己的莽撞和口拙,过去职场上的谈笑风生完全无用武之地,毕竟这是情场,讲究的是真心与真意。
唉!这辈子也只有女生追他,这次换他追女生,竟是锻羽而归。
回头看到笑呵呵的米老鼠和米妮,他也朝它们苦笑。
「告诉我怎么办吧。」
※ ※ ※
农历年前最后一个星期日,假日花市。
寒流来临,把人们冻得大衣围巾全部出笼,而花儿却不畏寒冷,开得热闹缤纷,一盆盆摆在花市的摊位,待价而沽。
花市里人潮汹涌,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挑选盆花,准备为自己家里增添过年的气氛。
筱婷挤在人群中,她不买花,她赏花。
她知道,商家为花儿施肥,也可能以灯光或温度控制生长速度,让各种花朵可以在过年期间呈现最美丽的丰姿,然后,很快就凋萎了。
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常绿的万年青和长春藤之类的植物,只需注意日照和浇水,无需刻意栽培,就能长成自然讨喜的模样。
自然,青翠,清爽,就像她目前渴求的人生。
身旁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看郁金香,那太太说:「台湾种郁金香能活吗?」
老板说:「可以啦!你看这朵开得这么大。」
「开几天,就没了呀!」
「郁金香花期就只有七到十天,台湾又比较熟,开不久。」
「那你还卖一盆两百块,太贵了啦!」
「不贵,贵是贵在它的球茎,等花谢了以后,你把球茎挖出来,风乾几天,再用报纸包起来,外面再包一层塑胶袋,放在冰箱下面,等到冬天再拿出来种,保证开花开得水当当。」
「太麻烦了。」那先生摇摇头。
太太也说:「这种花太高贵,一不小心球茎照顾不好,烂掉发霉,还开什么花?而且说不定品种不好,明年就不开花了。」
老板忙说:「不会啦!我们这个都是荷兰进口的球茎,品种都有保证书的。」
先生出意见:「好花不常开,郁金香不好养,就别养了,省得为它操心。走,去看看那边的开运竹。」
太太笑说:「开运竹很好养呢,水里土里都可以种,又活得久,你看。还绑红色蝴蝶结,真可爱!」
中年夫妻走到隔壁摊位看开运竹,老板赶忙招呼筱婷,「小姐,你来看风信子,很漂亮耶!荷兰来的,现在一盆只要两百块。」
筱婷注视那细碎花瓣,重重包覆生长,像是一枝孤独的紫色炮杖。奇怪?顾名思义,风信子是风带来恋人的信息,应该是梦幻般的美丽,可如今这枝孤伶伶的炮杖竟然毫无美感可言。
她向老板摇头。这里是台湾,不是荷兰,亚热带的气候不适合这些娇贵的花儿,她不是专家,没有心力细心呵护。
老板不愁没有生意,一个年轻女孩子拉着男朋友兴奋叫着:「郁金香耶!」
「哇!这是风信子,我第一次看到!」男孩也兴奋指着,「有紫的、黄的、红的,你想要什么花?」
「我要郁金香,把它们摆在窗台上,一定很好看。」
「老板,买这三盆,呃……六……六百块啊?好啦!给你。」
还在作梦的年轻孩子抱着郁金香,甚至没有问如何浇水、照顾,就开开心心走了。
呵!恐怕女孩只能看到短暂的绚烂,花期很快就过去,窗台只会留下三盆枯槁的花枝,那时她还能记得男孩的情意吗?
筱婷又往前走,何必为人担心?有的人只要最美、最炫的花朵,有的人只要普通的开运竹,而她呢?
她要万年常青。
来到切花的摊位,她为自已买了一束五十块的红玫瑰,管它花期短暂,反正她再上两天班,就要回家过年,就给自己几天的好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