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夫人还是坚持一定要少夫人进门。少夫人,您放心,少爷对您不好是暂时的,一等到他发现您的好后,他一定会渐渐喜欢上您的。而且,您也用不着担心兰儿小姐的事,少爷和老夫人起争执时,老夫人说了,兰儿小姐若要过门得您同意才行呢!”既然说了雪青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凝香拨动着温热的水,若有所思。
真是可笑,就为了十八年前一个谈不上承诺的承诺,原本合该是两桩美好的姻缘却硬弄成这般。
也许她能想个办法,由这桩不受当事人欢迎的婚约中脱身。
“不过奴婢现下较担心的是,张婶可能会一状告到少爷那儿去,我们好几个人都曾因为这样而挨少爷的刮、吃了不少闷亏呢!”
“哦!难不成少爷是个不讲理的人?”凝香微扬秀眉。
“不!不!不!当然不!我们只是觉得不该让少爷为这种小事烦心。”雪青说得理所当然。
凝香瞪着眼前一圈一圈泛起的波纹。
她知道江家奴仆爱主护主,否则不至于失了分寸的冷淡对她,但爱护至这般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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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给了你权利如此对张婶的?!”
江子滔怒气腾腾的推门而入,正巧对上沐浴完后系好衣裳正梳着头的人儿。
“少爷……”雪青一脸惶恐的望望女主人。
“先退下吧!”
凝香示意后,雪青行个礼退了出去。
将湿发随意拨至身后,凝香从容起身倒了两杯云裳适才送上的姜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
“回答我的问题。”他瞪了眼面前正徐徐冒着白烟的姜茶,回想起张婶的狼狈样,还有兰儿那双哭红哭肿了的眼,就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兀自悠哉自得的女人千刀万剐。
“回答你的问题前,我倒有个问题。”凝香端起瓷杯轻啜了口姜茶,不疾不徐地开口:“是谁给了你权利这样气急败坏、恶形恶状的盘问我?”
她知道这话出自一个妇道人家口中是有点太过惊世骇俗,好吧,是非常的惊世骇俗,不用看他呆愣住的样子就知道。
但她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她卑微的任人欺侮,而她若想由这桩荒谬的婚姻中脱身,光扮演个被吓坏了的妻子角色是济不了事的。
她相信他是一个能讲理的人,但前提是她得取得他的信任。
江子滔再次为她敢公然挑衅而讶然,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他这辈子截至目前为止,从不曾有人胆敢对他如此,除了他奶奶。
“夫人,显然你忘了,我们已经成亲了。”不知该如何扳回劣势,他说得咬牙切齿。
“啊!真高兴你还记得。”凝香微扬秀眉,朝他绽开一抹浅笑,“我想,这也解释了你一开始提出的问题。”
“显然你认为成为我妻子给了你某种的权利。”他双臂环胸斜眼睨视她。
“难道你在告诉我在这桩婚姻里,我连这唯一的好处也不该有吗?”凝香握紧杯身以汲取热能。持虎须所需的勇气远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更多,虽然他斯文有礼,毕竟还是个高壮有力的男人,果然……
“大胆的女人!你在影射什么?”江子滔紧蹙双眉,怒极拍桌。
凝香没有吓到,她瞅着另一杯姜茶因剧烈震动而泛起的涟漪瞧。
结果揭晓,她的夫婿似乎是个不怎么有耐性的人呢!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轻声道:“我只是稍微教训她一下而已。”
“这叫稍微教训她一下?”江子滔不敢置信的扬高双眉,“你不知道这样会教训出人命吗?”
“池溏那么浅,根本淹不死人,而且阿忠也在,根本不会有危险。”凝香状似无所谓地道。
“你说的是什么藉口?”
“我说的都是张婶推雪红下水时用的藉口。”凝香沉下俏脸,声音冷如寒冰。
光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听一面之词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她这儿兴师问罪?
若说这世上有她最痛恨的事,那便是“不公平”。有人生就高贵,有人生就贫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也有每个人注定该会有的生活方式,这些是无力改变的。
但是若恪尽本分,每个人都该被公平的对待。
张婶也忒地大胆,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她还妄想瞒天过海吗?
满腔怒火顿起,凝香语气一沉,疾言厉色道:“庄里的奴仆丫环,他们都是你的人,事事要仰赖你,你要他们往东,他们就往东不会往西,你身为他们的主子,无法及时保护便罢,难道事后还要偏袒徇私吗?查明事实真相,还下人一个公平原是身为主子的责任。我不知道张婶对你说了些什么,但你看到雪红铁青着脸没气的样子了吗?你看到雪青差点失去亲妹妹的绝望了吗?兴师问罪前请先把发生的经过问清楚。”
“你……”江子滔内心霎时翻腾不已。
怎么可能?对她的指控他竟无法招架、无言以对?
两人对视半晌后他才道:“我会去将事情问个明白。”
“我会等你。”凝香回以漠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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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已半干,如厚幕般地垂落身侧,少了雪青她无法为自己绑髻,改天该请雪青直接教她。
急促的步伐愈趋愈近,有过两回经验,她已能认出来人是她那从不敲门便直闯进内室来的夫君。
步伐在她身后顿住,江子滔一言不发,良久她转过身瞧他,他紧抿着唇,满脸阴霾。
“你进门都不敲门的啊?”为缓和他的情绪,凝香开口柔声问道。
“这是我的楼阁、我的房间,我还敲什么门。”他答道,脸色仍旧难看。
“说得也是。”凝香自嘲的笑笑,望进他深邃难解的眸里。又过了好半晌,江子滔艰涩的开口,“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子的。”
“嗯。”凝香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说的是不只这件事,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事……”刚刚在大厅里,他集合了大部分的奴仆丫环,要他们畅所欲言,然而却愈听愈心寒。
“我知道。”凝香试图让他好过点,给了他一抹温暖的笑容。
“我已经告拆张婶,以后专心伺候表小姐就行了,庄里的事她不需要插手。”
“你做得很好。”
“我早就该这么做了。”他的语调因生气而激昂。
他怎么能不生气,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她点醒了他,他不知还要被蒙蔽多久。
她是对的,他有责任照顾好属于他的人,但他却忽视他们的感觉那么久,他们体谅他工作繁忙,不愿事事烦他的心意只让他对他们更加愧疚。
“现在亦为时不晚啊!”
“真的?”江子滔看进她灵动似水的双眸里,有些动容。
“真的,他们都信任你、跟随你,你瞧,你不喜欢我,他们便没人愿意主动亲近我,他们每个人都是爱护你的,甚至愿意忍受你给他们的不公平对待,不过这点很容易改善……”
“我会为他们再找个公平的总管。”他口气坚决。
“那不就得了。”凝香打从心底发出一抹微笑。
“你……”他眼神复杂难解的望着她,“他们真的都对你很不好?”他话中似乎带着三分悔意。
“这不是你一开始就预料到的吗?”她偏头看着他。
柔顺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轻移,吸引了江子滔的注意力,让他联想到上好的黑色丝绸,触感再好不过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