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喜悦、忧愁、开心、不悦或其它种种的情绪,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远方,像个最最精巧细致却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静静望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包括她自己,她只是视而不见的睁着眼,想着她的事,一些没人知道、也从没有人想去了解的事情。
「蝶儿啊~~起风了,别待在那边,小心着凉了。」小心翼翼的话语来自白蝶儿的身后,那是奉命随行的三姨太,一个温驯到可以称之为懦弱的女人。
白蝶儿动也不动,目光虽没有片刻前那样的空洞,但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知道,妳在生气,气老爷又爽约了,但这回跟林老爷谈的可是大生意,他实在是抽不开身,妳千万别怪他。」奉了命要代为说情,因此三姨太说得很认真。
「是啊!」让人意外的,向来少言的白蝶儿竟接了腔,声音极其细微,耳语一般的喃道:「抽不开身……」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的爹亲每每允诺了她什么,最终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临时出现,而每一次,也都是她被拋下,之后,她的爹亲则会为了那件重要的事,忙得抽不开身,忘了跟她的约定与承诺。
总是如此,包括这回普愿寺的礼佛之行,没有一次例外。
「妳能明白,真是太好了。」三姨太没想到向来寡言的她会开口,一脸的喜色,像是听见什么绝妙天籁。
面对那异常热切的欢喜之色,白蝶儿沉默,没再应声,沉寂的模样,好象方才从来没开过口似的。
「起风了,先进屋里去吧!」三姨太很紧张。
在白家,人人都知道,天大地大,就眼前这位小姐最大。
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对白家上上下下来说,这位小姐的存在,尊贵伟大得直比天上大士,尊敬她、看顾她,是绝对天经地义的事。
因此,也难怪三姨太要紧张,因为这会儿是她负责随行伺候,要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这位小姐少了根寒毛,她都不敢想象那下场,更何况是伤风感冒这等大事?
「蝶儿?」见她不置可否,良久都没动静,不敢贸然行事的三姨太好生为难。
白蝶儿何尝不知道这位姨娘在想什么?
她知道,若这会儿不给个答案,这个姨娘不会也不敢离开。
「我还要再待一会儿。」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爹要问起,妳就说是我的主意。」
她的话,在白家就如同圣旨,既是她的主意,在白家,谁能违逆?
三姨太不敢,就算是换了当家的白老爷来也一样,那个做爹亲的最多是软言相劝,至于大声一点点的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想再待一会儿啊?那我去帮妳拿件暖裘来。」三姨太想也不想的往厢房冲去,还不住的嚷道:「等等,妳等等啊!」
一只色彩斑斓艳丽的大蝴蝶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从何而来,就这么不期然的落入白蝶儿的视线之中,翩然飞舞。
看着那只蝴蝶,对应三姨太离去前的话语,白蝶儿的心中不得不感到讽刺。
据说,她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她出世后不久,一只彩蝶翩翩而来,最终像是象征什么似的,不偏不倚的停靠在她的襁褓之上,让她的爹亲兴匆匆的为她取名为蝶儿,希望她的一生能如彩蝶那般,绚烂美丽、翩然舞出大好人生。
可结果呢?
白蝶儿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覆着薄被的腿,特别是想到三姨太离去前的话……
要她等等?
哈!真是好笑,她能够不等吗?
凭她一己之力,难不成她还真能够上哪儿去吗?
过度的讽刺感让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扭曲的笑容,但是没有人看见。
一如往常那般,人人所能看见的,是造成白家发迹、如同传奇一般的她,是那个被神格化、拥有神秘力量的她;但,那都不是她。
没有人看见她,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看见她……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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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咻咻的吹。
并不是真有那么的狂,只是因为崖壁位置造成的环境,让风集中灌了进来,能量集中,绝壁外的微微风在这里形成可是十倍不止的强大风势,力道大到吹得人颊边生痛……
人?颊边?
在这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悬崖绝壁上,有人?!
很诡异的事,但它确实的发生了。此时此刻,还真有一个人,用一种很鳖的姿势趴在崖壁上,然后用一种让人想揪头发的龟速,缓慢的在崖壁上移动着,目标是三丈外、那一丛依附老松而生的奇花异草。
强风增加任务的难度,但那抹月白色的龟影……不,是人影,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历经数度脚滑的危机后,总算攀住了那截从巨岩缝隙中突生出的松枝。
手中握到的枝干莫约手臂那么粗,衡量了一下……
嘿咻!
一个翻身,那副少年般细瘦修长的月色身影俐落的坐上那枝干,露出的年轻俊颜……哎呀,不正是先前在南平街上凑热闹却无功退场的年轻男子吗?
这会儿,那一双猫儿眼般的漂亮眼瞳映着心满意足的笑意,满心满眼都是那株害他累得半死的奇花,哪还记得街上的那场风波。
二话不说,毫不客气的连茎攀折下那株梦想中、得以用来入药的奇花,赶紧从怀中取出布巾,仔细又小心的包好那朵得来不易的奇花。
意外发生得相当突然,就在这他刚把小包袱牢牢的紧系于肩臂上而已,某种细微却大异于风声的破空声响惊动了他,猛地一抬头……
暗器?!
念头方闪过而已,忍不住张大了眼……
哇!好大一个暗器?!
所有的事情仅发生在眨眼的瞬间,在看清那堪称巨大的「暗器」竟然是个人的同时,还没来得及醒悟、怎么会有个人从上面掉下来,更没有时间去想后果,身手快过于念头,那少年般纤瘦的身子直觉探身、伸手去接。
这份直觉造成所有的灾难,过大的冲力超出他所能预期,即便他勉勉强强保住了双手,没让那冲力扯断他的双臂,又即便他的下盘功夫练得够扎实,在冲击的瞬间挺了过来,但是……但是……
他承受得住,并不表示老树撑得住!
虽然这棵树确实了不起,在条件这么恶劣的情况下,还能生长到这般地步,但这份坚韧不拔的毅力终究抵挡不了现在人为造成的变量。
就在那冲击的瞬间,即便他能忍着痛夹住老松的树干而没松腿,硬生生的挺了过来,可那株存活不知道几年的老松树不行。
可怕的断裂声在他忍受痛楚的同一时刻响起,而断裂……那几乎是同时之间发生的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超级无敌危急的瞬间,也亏得他反应敏捷,听得声响的第一时间里便伸手探向腰间,在身子往下掉落的那一剎那,系于腰间的软鞭挥出,直直挥向根部没断的那半截树干,一圈、两圈、三圈、四圈的绕啊绕……
强风依旧咻咻的吹着。
这回,崖壁上没有蜗速龟形人在那里爬行,但半空中,某株刚失去大半枝干、形同习武之人失去六十甲子功力的老松树,在仅剩的半截树干上却挂了两个人在那儿随着风势晃来荡去。
很糟的一种景况,因为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不省人事,以至于另外一个不得不用一手抱着失去意识的那一个,然后,只能依靠剩下的那一只手臂,也就是握执鞭绳的那一只手,就靠这只手来决定两个人的生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