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别锁,知道吗?」骆维彦为她关上浴室门前,不禁又叮咛了句。
不知为何,骆维彦就是突然有种她随时会倒下的感觉。
也因为这样,原本要离开她房间的他,走到门边,又拐弯回来,依他看,他在她房间先等等看再说。
而在浴室内的冷冰心一边往浴缸注水,一边打开莲蓬头冲洗头发,等浴缸的水注入得差不多时,她赶忙跨入,将冷飕飕的身体浸入冒着热气的温水中,才终于觉得全身舒适了些。
只是奇怪的是,她的头疼好像丝毫末减,变得有点儿昏昏重重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冷冰心房里等候的骆维彦,从浴室内的哗啦注水声歇止时,便暗暗计时,十分钟后,他认为冷冰心应该起身了才是。
于是,他挪步到门边,准备一听到浴室的开门声,就离开她的房间,以免造成她的不便。
怎奈他移站门边好一会儿,就是听不到该有的声响。
「该死!这家伙准备浸泡多久?」
压不下心底无端升起的不安,骆维彦踱到浴室前,敲门问道:「冰心,你洗好没?」
浴室内一片悄然无声。
「冰心……」骆维彦捺住气再敲喊一声,回应他的,仍旧是诡异的静默。
「拜托,现在是大白天,也没停电,她该不会昏倒了吧?」
骆维彦喃喃低念,在仍得不到冷冰心回话的情况下,他浮躁不安的旋开门把,随即瞧见低头趴扶在浴缸边缘,一动也不动的人影,胸口顿时揪成一团。
「老天!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骆维彦疾步走近,急忙扳扶起她的小脸,拍唤道:「冰心,冰心,醒醒,冰心……」
冷冰心连眼皮都没眨动半下。
骆维彦下意识的摸向她的额头,立即被那滚烫的热度惊得缩回手。
「我就知道!也不想想自己单薄得可以的身躯,没事淋什么雨!」骆维彦边拉下挂勾上的浴巾,边责怪那发高烧昏迷的家伙。
就当他要将她赤裸的身子用浴巾包覆起来时,猛然入眼的景象,教他惊骇得顿住手上的动作。
「我的天!她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拂开她背上沾附的长发,那白晰的背上赫然是一条条交错的鞭痕。
骆维彦不由自主的伸手拂抚上那教人震慑的伤痕,心底紧紧抽痛着。
是怎样反复的伤害,才能让这些伤痕顽强的烙印在她纤弱的背上?她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生活?
骆维彦重叹一声,将浴巾由她身后裹向前,不意又瞧见她心窝口处的一道狭长伤疤,教他猛地又是一震。
「这……」
骆维彦无法出声,感觉心里头很不舒服,只能紧抱起昏迷的冷冰心走出浴室。 他得找老妈谈谈这个家伙,好好的谈谈……
*****
骆维彦等母亲探视完仍然昏睡着的冷冰心后,便将母亲请回他的卧房,谁知他都还没开口,母亲的数落已当头罩下。
「你这孩子怎么照顾冰心的?亏你大哥还跟我们称赞你很关照冰心,怎知我们才从机场回到家,就见冰心发烧成那样?」何文媛不客气的叨念着,眼带苛责的睨向儿子。
「拜托,我是去公司处理点事,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会突然跑去淋雨,还一淋就马上出问题?真是的!难不成要我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她?」
骆维彦愈说愈气闷的踱到窗边。
依他看,那个让人料想不到下一秒会出什么问题的家伙,还真该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盯着她。
「冰心那孩子身子向来就弱的,唉……」何文媛低叹口气,在沙发坐下,「你要妈到你房里,有什么事?」
骆维彦脑海倏地又浮现那教人不忍的伤痕。
「冰心……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她母亲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的家人呢?为何她会独自来台湾?」骆维彦落坐在他母亲对面,一连串的问。
何文媛有些讶异的望着儿子,「儿子呀,你怎么突然想问妈这些事?」
「冰心的个性太封闭、太退缩了,她刚到骆家时,根本不敢抬头和人对视……总之,那家伙问题一大堆,每次提到她母亲时,她的眼神便哀戚得可以,她在美国也是这个样吗?」骆维彦是打定主意,探问到底了。
何文媛沉吟半晌,叹息说道:「其实冰心是个私生子。当年她母亲不顾家人的劝阻,硬是爱上从美国来台经商的花心华裔,不在乎对方已有家室,不在乎对方的虚情假意,天真的想以孩子绑住对方。」
「结果人家根本无动于衷,还死不认帐?」骆维彦替她母亲接口,明白那样盲目的想用孩子当手段束缚他人的人,不可能多懂得母爱的。
何文媛感慨的点点头。
「但冰心的母亲不死心,她什么都不管,只要和那个华裔在一起就好。我记得我和你父亲去看才出生不久的小冰心时,那粉粉嫩嫩的娃儿也许知道自己不受父母的期待喜爱,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看人。」
骆维彦突觉心口窒塞的牵抽着,那家伙……
「冰心的父亲既然不承认她,为何冰心后来会到美国呢?」骆维彦困惑的睇看他母亲。
「因为冰心的外婆家看不过去她母亲仍执迷不悟的和对方纠缠,愤而与冰心的母亲断绝关系,所以当冰心的父亲回国后……」
「不会吧!冰心的母亲就这样带冰心追到美国?这个为爱疯狂的女人,哪有余力在异地好好照顾冰心?」骆维彦圆睁双眼的大嚷,可以预见冰心的成长路,必走得坎坷无比。
「事实就是这样。后来我间断的得知,冰心的父亲为她母亲取得绿卡,就连冰心的居留权,也是她那个依然不认她的父亲靠关系弄来的,但一切就只到这里……」
「什么叫『一切就只到这里』?」骆维彦急急的又截下他母亲的话。
何文媛略微皱眉的摇头,「之后我就联络不到冰心的母亲,只从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中,依稀知道冰心的父亲会寄些钱给冰心的母亲,但很少理睬冰心的母亲了。」
「那冰心为何现在会在我们家?」骆维彦情急之下的问话有些语无伦次,他想问的是,他母亲为何又会碰上冷冰心他们。
何文媛会意的说:「前年吧,我和你父亲到美国,突然接到冰心母亲的来电,要我去医院帮她照顾冰心。」
「医院?」骆维彦琥珀浅蓝的瞳眸一闪,捕捉到他母亲眼底的悲伤。
「那孩子的背部……整个皮开肉绽哪!唉.....」何文媛重重叹息出声,微闭的双眼仿佛历历浮现那一条条鲜红的血痕。
骆维彦倒抽口气,那家伙背上的伤痕,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吗?
「怎么伤的?」骆维彦抑住心底的起荡,低声的问。
何文媛定定地盯望她儿子良久,伤感的叹道:「冰心的母亲用皮带、藤条鞭打成伤的。」
房里的空气突地降到谷底。
骆维彦倒抽着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老妈刚才说什么来着?
「那位医生偷偷地告诉我,冰心的伤不是头一回了,她母亲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冰心是她母亲的出气筒.....」何文媛和儿子对望的眸里,盛满心疼不舍。真是苦了冰心那孩子呵!
「该死!」骆维彦蓦地大吼,跳离沙发,愤然的说:「难道就没人去检举那个虐待女儿的疯狂母亲吗?」
「是冰心求那位医生别说的,她说她母亲够可怜了,深爱她父亲却得不到回报,她母亲其实过得很辛苦。」为爱走入崩溃的边缘,何文媛很替昔日的朋友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