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心。」冷冰心怯怯地说,视线全在她紧绞的手指上。
骆维彦倏地蹙眉,随口嘟哝:「我讨厌这个名字,既然一颗心又冷又冰,你还活着干嘛?」
冷冰心的胸中蓦地一抽,心底旋起她母亲总是叨念的话语--
有你这个女儿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累赘.....
她是不是活着,其实没人会在意,可是……她就这么苟活了二十三年。
「维彦,你可不可以少说两句。」
骆维俊板起脸斥责口无遮拦的弟弟,随即温和的朝冷冰心道:「别介意维彦的话,我们先进屋去,顺便打个电话给我父母,说你已经到家了。对了,我叫骆维俊,是维彦的大哥,你喊我骆大哥就行了。」
冷冰心还在犹豫要不要住在骆家,骆维俊已经提起她的行李进屋,她又迟疑几秒,才缓缓举步踏入了骆家。
她目前……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骆维彦定站着,依旧眯着眼审视往厅里去,那个「目中无人」的冷冰心。
打从他发现她站在门外开始,冷冰心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没有抬眼看他们兄弟俩,只除了听到刚才他直觉出口的话语那一剎那,冷冰心才身子一顿,稍稍抬起了头。
也就在那一瞬间,骆维彦瞥见了她那双幽黑眼眸中,闪烁着的两瞳冰冷凄迷的光采,深沉、遥远,好似浩瀚宇宙中一道失落的幽光,那么样的……悲哀。
骆维彦不喜欢那抹浓得化不开的感伤,冷冰心给人的感觉已经够冷了,实在不需要再添加任何阴郁的气息。
「干嘛啊?冷冰冰、阴沉沉的,这个人到底怎么搞的?」骆维彦忍不住低声嘀咕,跟着踱人家门。
说不上来为什么,骆维彦讨厌冷冰心脸上那副黑框眼镜;讨厌她扎着的那两条辫子;还讨厌她总是低着头。
老妈竟然要他照顾这个让他很有意见的家伙?
他是哪里得罪老妈啦?!
*****
是夜,冷冰心抱膝蜷坐在骆家一间宽敞房间的床铺上,一丝睡意也没有。
她还是在骆家住下来了。
尽管她明显感觉到骆维彦对她的无端叨扰很不满,她……还是住下来了。
接下来呢?她该做什么?
离开美国那个生活了许久的伤心地,回到她的出生地台湾之后,她能做什么呢?
突地,一阵唐突的敲门声打断冷冰心的思绪。
「喂,如果你还没睡,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是骆维彦的声音。
冷冰心不免又是一番踌躇,骆维彦不是很不耐烦跟她说话吗?怎么……
「喂,你房里的灯还亮着,别骗我你睡了。」
骆维彦在门外忍住气的再敲一次门,要不是他大哥回医院前叮嘱他,要问问看冷冰心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他才懒得作这种保母才会做的事情!
「喂……」当骆维彦准备用力的敲第三次门时,冷冰心的房门应声而开,他看到了那颗低垂的小脑袋。
「有……有事吗?」冷冰心悄声的问,习惯性的看向地面。
「我大哥要我问你,有没有缺什么东西?」骆维彦皱眉闷声的说,这家伙跟人说话,一向是这样低着头吗?
冷冰心摇摇头,她有可以栖身的地方就很好了。
瞧见她仍是又垂首又摇头的站在门边,骆维彦胸口的气焰没来由的燎烧开来。
「你是怎么回事?从一进我们骆家就老低着头,回话声不是小的像蚊子叫,就是点头摇头,你平常都是这样和人相处的吗?」骆维彦语带不悦的问,极力隐忍盘旋胸中的怒气。
冷冰心默然无语,她平常……的确就是这样。
「我在跟妳说话,你在看哪里?」她的冷漠噤声教骆维彦忍无可忍,粗鲁的一把箝扣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
「你……」冷冰心没料到他会突然抓扣住她,惊得倒抽口气。
她惶惧的望着他,却看见了一张轮廓深明的脸庞。
浓眉深眼,挺鼻薄唇,就算他此刻脸含怒气,那张完美的脸犹不减他的俊逸倜傥,尤其是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更是引人注目。
「你的眼睛……」冷冰心傻傻地望着他那双呈琥珀色,却又夹带些许浅蓝的瞳眸,傻傻地问,一时忘了他捏疼了她的下巴。
「我的眼睛?」
发觉她终于「看到」了他,骆维彦松开对她捏扣的手,略感奇怪的说:「我的眼睛颜色在台湾确实是少见,但这对你有什么稀奇?你在美国应该见过具有各种颜色瞳眸的外国人才对呀!」
冷冰心顿时又哑然无语,她平常难得直视他人的眼……
「别又低下头垂下眼睑,看着我!然后回答我的问题。」骆维彦托住她又低垂的螓首,命令的说。
「我……我不习惯和人四目相对……」冷冰心讷讷地道,想闪躲他逼视的眼神,他却捏抬着她的下颚,她只能畏缩的迎对他炯亮的双眸。
「我管你习不习惯,这是礼貌,以后和我说话,你最好别低着头、不作声,听到没?」骆维彦低吼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逼得原本又想垂眼的她正视他。
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但他就是不喜欢她那种小媳妇般,怯懦闪躲的态度。
「知……知道了。」冷冰心嗫嚅回答,他掐得她的下巴好痛。
「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骆维彦放开对她施压的手,很满意她没有立即低下头。
「那个……呃,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工作?」冷冰心觑他一眼,不自在的转望着他胸前衣扣,她没低头,这样……可以吧?
「妳想找工作?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骆维彦惊讶的问,对于她只平视着他的胸膛,勉强可以接受。
「我……我大概会在台湾待上一段时间,我是在台湾出生的,有中华民国的国籍……你……你放心,只要我有工作,我会立即搬出去,不会……不会留在这里打搅你们。」
冷冰心愈说愈小声,愈说愈伤感,一颗小脑袋不觉又愈垂愈低。
骆维彦拢起眉峰,有意见的再度托抬起她又往下掉的小脑袋。
「要找工作,你可以到骆氏集团看看,至于你要搬家的事,等我爸妈回来再说,我可不想挨他们骂,说是我把你轰出去的,明白吗?」
冷冰心微微点头,忽然发觉他凝着眉,她小小声的补了句:「明白。」
「你没其他的眼镜吗?」骆维彦着实觉得她脸上那副大黑框眼镜,很碍他的眼。
「嗄?」他突兀的一问,冷冰心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讨厌这副眼镜。」骆维彦说着便伸手要拿下她的眼镜,她却仓皇的跳开。
「嗯?」骆维彦敏感的睨起眼,她的反应……有点可疑。
「这副眼镜我……我戴习惯了。」冷冰心轻按着镜架,有些慌张的说,这副眼镜她可是找了许久才找着的。
「随你。」虽然仍觉得她飘闪的眼神藏着些许异样,不过骆维彦懒得探究,淡淡应下一句,转身就走。
只是他可不敢担保他能忍受那副丑不拉叽的眼镜多久,也许下次他会出其不意的扔掉它。
看着骆维彦终于离开她的房间,冷冰心大大地吁吐口气。
骆伯父、骆伯母只告诉她,骆维俊他们兄弟俩都是好人,可是没告诉她,骆维彦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压迫感,那双琥珀浅蓝夹杂的深邃瞳眸,让她感到不知所措,或许她该离骆维彦远一点。
隔天,冷冰心硬着头皮向骆维彦要了他所说的骆氏集团的地址,便搭乘计程车前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