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周遭的气氛陡然不同,我慌张地探头向窗外看去,透过路标我发现车子正朝著东京都心的方向驶去。
“方才遇上了一点小塞车,不过我想应该还来得及。”
穿著剪裁合宜的灰蓝色西装,高榇学长原本高挑的身形显得更加修长,像是故意不回答我一般,高榇学长带著与平时相同的优雅笑容,自言自语地说著不著边际的话。
“啊嗯?”
我张著嘴一脸不解地望著他,却又不觉得害怕。不知为什么,在学长身边总有一种熟悉不已、安全又温暖的感觉,那是忽然才产生的安然情绪,虽然我们才仅仅见过三次面……
正当我还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高榇学长的手指却忽然朝我伸了过来。他先是用著修长的指尖触碰著我发红的眼皮,然后再用指腹轻轻地搓揉著。
“看你哭得如此难过,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如此关心的语气与怜恤的神情,若是平时的我,大概会委曲地想哭泣吧。但现在,回想起塔矢对我轻蔑漠视的目光,原本想脱口说出的话又全都吞回到了肚里。
“……没有。”
被人那么羞辱的事情我绝对说不出口,打死我都说不出来……
“什么事都没有。”
咬住了嘴唇,我别扭地看向窗外,外头的景色随著车速不断掠过,来向的车灯一道道地映射在玻璃上头。忽然间,我的下颚被高榇学长抬了起来,那直挺的鼻梁压上了我的脸,惊得我瞬间一愣。
“呃……!”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高榇学长便已经吻上我的额头,随著那线条优美的唇瓣轻轻印上,灼热的感觉瞬间在脸上燃烧。我全身泛起鸡皮疙瘩,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看你那么难过就觉得好可爱,或许是为了看这张哭泣的脸庞才故意欺侮你的吗?”
高榇学长倏然地丢了一个炸弹过来,吓得我急忙往车门的方向退了过去。
看到我夸张的举动,高榇学长笑得更灿烂了,细长的手指托起了脸上的细边银框,露出了兴味盎然的表情,只见他曲著手肘倚在皮制椅背上,好奇地盯著我瞧。
他逗弄著我,而且还觉得很好玩。
在领悟的瞬间我好生气,脸颊胀红地这么想著,好像大家都故装神秘,耍弄著我当作是乐趣。想到这里,我撇过了头,更是不可自拔地陷入极端的自我恶厌之中。
难道我看起来真的那么愚蠢又滑稽吗?
丝毫不理会我心里的不安,车子迳自驶入了亮著霓虹的东京市区。
***
我的母亲川原凉子,原名浅仓凉子,然而不管是川原凉子还是浅仓凉子,也不论这两个名字在全日本有多少人拥有,最有名的那个绝对都是我老妈。
十六岁出道,以精湛的演技与美丽的外表瞬间迷惑了日本男女老少的心,二十几年来她拍过的电视剧、舞台、广告与电影不计其数。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杯奖座堆在家里有如小山一般高。以年近四十岁之姿,还连续拥有好几年杂志评选“日本最美艳的贵妇”头衔。在影剧圈有绝对影响力的她,天底下只有我知道她有多么的恐怖……
用著高雅成熟的外貌欺骗著众人,但在教训我时却俨然像个母夜又般。不论是搓头功、腰折反、飞行腿还是拉耳夹,只要是惹毛了她,要全身而退的机率相当等于零。
而她会这么厉害的原因便是从小就和爷爷学武术的关系,若以欺侮人的段数来说她一定比我高出许多。对于这么强势的母亲,我的父亲就宛如一个截然不同的人般。
我的父亲川原小次郎,在我六岁的时后意外身亡。
对于父亲,我只记得他憨厚的笑脸,印象中,是个十分温柔和蔼,但身体也非常虚弱的男人。在父亲过世后,老妈身边的追求者虽然一直没断过,但也没看她接受过任何人。长期待在东京的她,将我托给了爷爷带,虽然是那么近的距离,一年中回来一仓的时间却少得可怜,我知道她是不愿回去,那美丽的一仓海边有太多属于她与父亲的回忆。
直到最近接到她的电话说有了恋人,也谈到了打算再婚的计划,身为儿子的我当然替她高兴。
虽然爱著父亲,却也不希望母亲一直为他守著活寡,再加上,能让自己那高傲老妈看上眼的男子,我也很感兴趣。
繁华的夜色之中车子驶进了都内,往著文京区的方向开去。我微微将头伸出窗外,朦胧中仿佛看到一片广大的花圃庭院,嗅了嗅,凉风中传来一阵清新的绿叶淡香,直到一栋典雅秀丽的法式建筑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是哪里?”
高榇学长转过头看著我,微微拨开了垂散在额前的浏海,英俊的脸庞上浮起令人猜不透的笑容,此时外头有人将车门开启,他二话不说地便起身走了出去。
“啊,等等……”
我急急忙忙探出了车外,却因为左脚疼痛而差点跌了下去,高榇学长适时地扶起我的身体,还在我耳边温柔地问道:“还好吗?能不能走?”
“嗯……”
含糊应了一声,我抬起头,映人眼帘的是由大理石所雕塑的高大墙面,而中央挑高的大门两侧则种满了淡紫与雪白的娇艳花球,站在一旁的门侍身著金边蓝衣,一见我们下了车便恭敬地开了门。
进入大厅后,四周则是古典雅致的欧式家俱,华丽之中带著沉稳高雅的气氛,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看我一脸迷惑的表情,高榇学长轻轻搂起我的肩,倾下身在我耳边低语著:“这里是四季饭店中的‘椿山庄’,是上层名流聚集的地方。今天对我们两人而言将会是很特别的一日,所以才带你来的。”
高榇学长看著我,那细长双睫下的瞳孔在此时显得更加深黝,在这么近又暖昧的距离中我身体不但发麻,就连手脚也害怕地抖了起来。即使如此,我却还是不自觉地跟在他身旁走著……
周围的人穿著皆十分正式,高榇学长才传唤一声便有侍者向前带路。我们先是穿过了一道由彩绘玻璃与白墙构成的长廊,在门开启后便是豪华盛大的宴会厅场。
挑高三层的房间中以米白雕纹的壁纸装饰,数十个水晶制成的吊灯上点满盈光,宽敞的宴会厅中布满了圆桌,上头不但放置了蜡烛与花台,就连座椅也套上了椅套与缎带。
大厅另一头则是舞池与延伸至庭院的长廊,巨大的窗廉沿著壁面垂束于长柱之间,身著华服的宾客手里举著金黄色泽的香槟谈笑祝庆,优雅华贵的气氛看在我这个单纯的学生眼中,与充满活力又热闹不已的绿之丘俨然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然而在人群之中,我忽然注意到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注意她的原因并没什么特别,因为她本身便整个宴会厅的焦点。那冷艳精致的脸庞只上了淡妆,乌黑亮丽的秀发则高高盘起榴成了俏丽的发髻,一身翠绿色的旗袍将她雪白的肌肤衬托得更为白哲亮丽,由裙子开岔的长度可以猜出她大胆的风格与独特的个性,女性成熟的美丽与风味在她身上展露无疑。
而她身后则站了一位穿著黑色西装的男士,外貌看似四十出头,高直挺拔的身材与俊朗锐利的五官让他伴在女子身旁却一点乜不失色。他身上有股别人没有、独特的权威与气质,而两人伫立在人群中是那么闪亮耀眼,宛如天生下来就是要接受众人的赞叹与钦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