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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了,」塞莫喃喃道。「相信我。我打骨子里就感觉得到,」他紧张地来回看着亚力和女孩。「妳就是她。」

  她看着塞莫,然后多恩,最后是亚力,眼中的惊慌愈见升高。她恐惧地僵坐着,只一径盯着她的手。他突然怀疑她在祈祷,而这念头触及某种他敢赌一千镑早已不存在的、荒谬的

  关怀。

  这女孩已经吓坏了,亚力试着安抚她。「别担心──」她紧闭双眼喃喃念着什么。「亲爱的,我们──」

  她一弹手指。

  一声狂乱的大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亚力用脚抵住对面的座位稳住自己,然后抓住她免得她飞向多恩。她睁开眼睛,表情惊愕而恐惧地咬住下唇。

  他放开她,以为是他抓得太用力了。「妳会痛吗?」

  「不。」她的声音破碎,并难过地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接着又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着。

  这可怜的小东西真的是在祈祷。他抬头看他的朋友有什么反应,却听见她又弹了一下手指。

  一个爆裂声后,接着是另一声大叫及轰然巨响,听起来像是天刚塌下来了似的。

  他打开门。「发生了什么事?」

  一脸骇然的韩森跑过来。「看起来像是半个森林都倒在路上了,阁下,真是我所见过最奇怪的事那些树全都像受伤的士兵般纷纷倒下。」他伸手搔搔头。「而且一点风都没有哩,阁下。」

  「注意强盗。」亚力打开他座位旁的小抽屉拿出一支手枪。

  「这附近没有半个人影,阁下,骑马侍从查过了。」韩森用他自己的手枪指指四周。

  亚力给多恩与塞莫武器,吩咐他们留在车上陪女孩便下了车。他打量着四下,除了被诡异的雾笼罩的树林外什么也没看到,他静立片刻仔细倾听任何动静,仍是一无所获。他走向正检查着倒下的树的车夫,另一个仆役正在安抚着紧张的马儿。

  至少有十五株赤杨树像废墟的柱子般横卧在路上,但路旁的树林里却别无其它声响。

  「噢,我的天!」

  亚力发现自己开始讨厌这句话了。

  「噢,不!应该是「改变」而不是「赤杨」「译注:前者为alter 后者为alder,显然喜儿又念错字了」的!」

  他缓缓转过身,见那女孩正一脸惊慌地自马车上探出头看着路面。她飞快地瞧他一眼,明显地吞咽一下,迅速缩回车内。片刻之后,多恩和塞莫也下车来站在他旁边瞧着眼前的难题。

  「一共有十五棵树。」子爵宣称道。

  「这正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塞莫,你有种说出最明显的事实的「超能力」。」伯爵的声音充满嘲讽。

  「你什么时候见过十五棵树倒在路上?这可不是常见的事。」子爵走向第一棵树。「连一点风都没有呢。」

  多恩走向最近的树干检查它。「没有砍过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自己倒下来的。」

  「我对这个有种不好的感觉。」塞莫说着往左右瞧了瞧,彷佛认为其它树也要跟着倒了似的。

  「又来了,」多恩一脚踩在断木上。「塞莫的迷信之谈。这回它是什么?仙女?巨人?鬼魂?女巫?」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惊恐的抽气声,三个男人一齐转回头,只见女孩从马车车厢探出头来,一脸苍白。

  「看看你做的好事,多恩,你吓坏了贝尔摩未来的新娘了!」塞莫急急走向她。

  「他真的叫那女孩我以为他叫的吗?」亚力瞪着塞莫的背影。

  「你听见啦,他完全相信那些胡言乱语。拿去吧,一点好酒有助于驱寒和使塞莫变得可忍受些。」他拿出白兰地酒瓶。「如果喝得够多,他说的说不定会变得有点道理呢。」多恩讥讽地笑了一声,将酒瓶塞进亚力手中。亚力思索地望着酒瓶片刻,然后视线转向正在开门的塞莫那边。

  亚力大步走过去,先塞莫一步登上马车。「我会照顾她。」他的口气是不容分辩的。塞莫看看女孩又看看目光饶富深意的亚力,他知情似地微笑着离去。

  亚力弯身进马车,看见女孩脸无血色,因此假定她不是脚踝很痛就是被吓坏了。「痛吗?」

  她茫然地看他一眼。

  「妳的脚踝。」他以他完全缺乏的耐性解释道。

  她看着她的脚。「噢对了,我的脚踝。」

  亚力将之视为肯定,尽管她似乎是心有旁骛。他打开放枪的小抽屉,拿出一只小杯子斟满多恩的白兰地,将之递给女孩。「拿去吧,小姐」亚力蹙起眉。「或者是夫人?」

  「是小姐。」

  「什么小姐?」

  「我?」

  亚力深吸一口气。「妳的全名是什么?」

  「梅喜儿。」她说话时没看着他,反而轻轻一抖裙襬再坐回位子上。

  他点点头。「苏格兰人,我明白了。」他将杯子放在她手中。「喝一些吧,它会使妳在我们清理路面时保持温暖,我想大概得花好一会儿的时间。」

  她怀疑地看了白兰地一眼。

  「喝。」

  她缓缓举杯就唇浅啜一口,然后扮了个鬼脸又哆嗦一下。

  「相信我,喝了这个妳会觉得好得多的。」

  她彷佛在为将来的酷刑准备似地深深吸一口气,啜饮第二口,然后脸部肌肉扭曲地将之一仰而尽,倒像她喝的是全上流社会的罪恶似的。好几分钟之后,她那双被烈酒逼得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来与他的相接,接着它们又带着那种奇异而熟悉的神情变得氤氲。

  他仍记不得在哪儿见过这表情,但有件事是确定的:它令他天杀的不自在。他关上马车门踅回倒下的树那边,塞莫像个过度急切的侦探似地跟在他旁边。

  「她一定就是那一个,」塞莫着急地说道。「这是注定的,我知道。」

  亚力停下来转向他的朋友。「你真的相信我会接受一个陌生人作贝尔摩公爵夫人吗?」

  「他当然不会。」听到两人对话的多恩插进来说道。「毕竟他还没调查过她的背景呢,对不对,贝尔摩?她可能根本不适合作公爵夫人,而且你什么时候听说贝尔摩做过任何细节未经仔细计划的事了?」

  亚力的背挺得笔直。

  「例如这趟旅行?」塞莫一脸胜利地反击道。

  「你们俩有完没完?我们可有比你们两个斗嘴或把我扯进你们的争执中更紧要的事要做呢。」

  「反正那从来也没奏效过。」塞莫喃喃道。

  他以最具公爵架势的眼神瞪他们一眼──那种总能教人立刻住嘴或使仆人衔命加速离去的眼神。他瞥一眼仍握在手中的酒瓶,真想喝上一大口──衡诸今天的种种,这可说是极符合人性的反应。但贝尔摩公爵引以为傲的正是不屈服于凡人的反应。

  他把酒瓶递还多恩并转向他那四个正努力试着移开倒地的树的手下,接着脱下外套丢在多恩脚边,塞莫跟进。因伤臂而无法帮忙的多恩则在一旁卑鄙地大谈有关命运与贝尔摩公爵无趣的行事方式。半小时后,受够了的塞莫建议亚力他们干脆用一截树干塞进多恩的大嘴里算了。

  亚力没答腔,他心里正不断重复着茱莉那封信的内容,多恩所用的形容他的词汇与信中相同。

  二十八年来,亚力一直自认行为举止合宜礼节。英格兰贵族的生活并不单纯,而且头衔越高责任越大。至少亚力从小便被耳提面命要以身为公爵的责任为先,贝尔摩的传统、家族的声名以及他的行为所立下的典范,这些都是要紧的事。很年轻的时候,他便学会了一个贝尔摩公爵是不将情绪形于外的,他的生活也容不下荒唐的行径,他的行为准则是逻辑、习俗与相传数代的传统。承继先祖的遗绪是他至高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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