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怪你吗?你娶了我,却又冷落我。”女子哭叫着,“你既然忘不了那个狐狸精,就该跟着她去死,不应该拖累我的人生!”
一个死人占据了她丈夫全部的心,叫她情何以堪?
“我真该去学学诸兰勾引男人的本事!她应该先教教我怎么让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之后再去死!”
“啪”地一声巴掌声后,室内静悄悄的。半晌之后,一阵阵的花瓶碎裂声、桌椅倒地声和女子的哭叫声清清楚楚的传得老远,两人的争吵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你敢打我?”女子挨了丈夫一巴掌,情绪更是激动得无法收拾。“你不是为了我乱来而发火,你是为了我侮辱诸兰而打我?”
“你滚,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他的声音冷酷而低沉,看向她的眼光是绝情而充满憎恨的。
她可以怪他、恨他、怨他,可是绝对不能侮辱他这辈子惟一爱过的女人。
女人伤心到了极点,打开门便冲了出去,门外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似乎将他们的争吵都听了进去。
“娘!”她张开了短短的小手,踉踉跄跄的追着,圆圆的眼里满是泪水,“抱世罗……抱世罗呀……”
她听见女儿的哭叫,心如刀割,可是她不能回头,她不愿再忍受跟死人争宠的日子,她也受够了自己得用放浪形骸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
“娘呀……你不要世罗了吗?”五岁的小女孩不明白,为什么娘亲始终不回过头来。
“爹!我要娘呀!”她不明白,爹爹为何站着看娘亲饱走?
许迅火始终没出言挽留,一双锐利的眼像发现猎物的鹰,紧盯着妻子的背影,他听到了女儿的哭叫,但他是个硬心肠的好汉,不会因为女儿无辜而留下她的母亲。
况且,她既然对不起他,他又怎么知道世罗究竟是不是他的亲骨肉呢?
他用力的关上门,把女儿的哭叫留在门外。
小小的许世罗站在积雪的院子,她不知道娘亲为何要丢下她,也不明白爹爹为何要把她关在门外。
他们都不要她了,是因为她不乖吗?
雪又开始下,一片片鹅毛般的细雪轻飘飘的沾上她的发、她的肩,她不知道是该去追逐远去的娘亲,还是求将门紧闭的爹爹疼她。
“世罗。”许希恩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拨去那覆在发上的雪花。“外面冷,别站久了。”
“哥哥。”她抽抽搭搭的哭着,小小的脸上是一片茫然,“是世罗不乖吗?”
“不是的。”他缓缓的摇头,才八九岁的孩子,却有着超越年龄的续密心思和洞烛世情的敏锐。“世罗是个好孩子。”
他早知道许家迟早会分崩离析,粉饰下的太平永远无法长久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的义父、义母不和,义父对世罗的冷淡,无数次深夜的争吵,似乎都是家庭破碎的前兆。
许世罗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认真却又辛酸的问:“娘亲不要我,爹爹不理我,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哥哥,你会不会也不要世罗了?”
大家都说哥哥是没人要的孩子,因为他没爹又没娘的,那么她现在是不是也变成了没人要的、可怜的孩子呢?
“不会的。”他牵起她冷冰冰的小手,用双手搓揉着给她温暖,“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你不会是没人要的孩子。”
“那我也会保护你一辈子。”她泪痕未干,小脸却满是坚决,“哥哥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希恩有世罗,世罗有希恩。”她伸出手来,“打勾勾,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点点头,重复了她的话,“打勾勾,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们在雪地里许下这一生的第一个承诺。
紧握的双手表现出他们对这个承诺有多重视,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承诺,希恩和世罗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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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曙光挣扎着冲破黑暗,在覆着白雪的高耸山脉投下一抹晕黄。光,迅速的凝结着,天边的星辰依然可见,黎明却已来到柳梢。
初春的清晨,温暖的阳光越过了环庄的护庄河,穿过了气派的碉楼吊桥,然后笼罩着一座连京城都少见的豪宅,巨石砌成的围墙爬满了蔓生植物,看起来绿意盎然,颇有野趣。
在高耸的围墙后面,各式各样的树随意的杂植在一起,银杉、秃杉、相思树、榕树建构出一片生机盎然而绿荫郁郁的小树林。
突然间马蹄声响了起来,从英雄庄的东侧门冲出几匹马,沿着马道转到了笔直的大道上,领头的一匹黑马浑身发亮,配上银打的马勒脚蹬,相当的引人注目。
马匹上坐着一名个子修长,衣饰整洁而讲究的白衣少年。
那两道老是抬高的骄傲眉毛,颇有不驯与轻视的味道,一双慧黠而漂亮的眼睛,偶尔带着点嘲讽又漫不在乎的神情,薄薄的嘴唇虽然有点冷酷,但总是微微上扬而带着些笑意。
身为武林盟主许迅火的义子,十八岁的许希恩是骄傲而充满自信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让赤焰马给驼至英雄庄的,却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
十五年前,英雄庄里的一匹赤焰马驼回来一个约三岁的男娃娃,他年纪小又受了惊吓,连自己姓啥名谁都说不清楚。
是老马识途,在外奔波了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又回到了英雄庄。
许雄记得赤焰马是送给一个外号水上飘,名叫徐隆的武林高手,怎么会不见他的人,却让马给驼回一个男娃娃呢?
他给人用衣带紧紧的缚在马背上,感觉像是仓皇之中,找不到可以将小孩固定在马背上的东西,于是便用了衣带。
另外还有血书一封塞在小孩怀里,上头只写着十月初五请将此子送至风波亭。
说实在的,这血书写得没头没脑的,十月初五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十月初五,至于风波亭嘛……他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怎么会知道要送到哪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男娃娃是徐隆的孩子,好不容易托人辗转找到他之后,他却也认不得这孩子,原来他从英雄庄带走的赤焰马,骑没三天便叫人给偷了。
最后,这个马驰回来的孩子,由许迅火取名叫希恩。
从此,他有了义父、义母和一个妹妹,有了一个家。只是在五年之后,拥有家的美梦又因为义母的出走,和义父对妹妹的冷淡而破碎了。
他如谜的身世曾经令他感到困惑,而他的无亲无戚总是叫他感到孤单,来路不明四个字多少让他觉得自卑。
没人要的孩子。
小的时候,许希恩异常的痛恨这六个字,他讨厌自己如谜的身世像个公开的秘密,成为英雄庄里人人谈论的焦点。
孤单,一直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在食客众多而永远热闹的英雄庄里,他孤单的感觉是源自于没有归属感。
人人都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属于哪里,有哪些人和自己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可是他不知道。
不管在多么热闹欢愉的情境里,未知的身世总让他觉得孤单。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慢慢的长大,也比较少去想到关于自己来自何方的问题,或许该说,他已经懂得如何去隐藏自己更实的情绪和想法。
他已经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孤单。
许希恩纵马急驰,享受着风驰电掣的感觉,仿佛驾驭着胯下的马就能一直奔跑到日落的地方。可惜的是他终究不能到落日的尽头去看看,他得到好汉坡为他来访的师兄兼好友白普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