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罗用掩饰自己的悲伤来保护他,他又怎么忍心让她伤心哭泣呢?
风悄悄的停息了,一切似乎都停止了活动,黑暗迅速的占领人们的视线,直到一颗接着一颗的星星挂上了泼墨似的天际,才带来了一明一灭的光辉。
世罗坐在墙头,注视着浩瀚的穹苍,它的光辉灿烂总是让她惊讶而觉得感动。
远处一团朦朦胧胧的光霭,是月亮即将升起的前兆。才一眨眼的工夫,一切的景色都沐浴在柔和明亮的月光之中。
明月高悬,更增添几分寂静,没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没有鸟儿在巢中振翅,也没有虫子嗡嗡的飞过。
宁静的月夜,让世罗的心中一片平静,她有些明白为何希恩总是喜欢在高处望天。
或许是因为那使他觉得宁静,这是惟一不需要思考的时候,所要做的只是静静的凝听,凝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有人打扰了这分宁静。
许希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一种心疼而又不舍的温柔眼光看她。
在义父将眼光调转,当作没瞧见她时,他在她眼底看见了那不曾结痂的伤口,又汨汨的流出鲜血来。
说巧也巧,他带着伤药到这里时,刚好义父也带着他的一些食客到来,神医立刻就展现他高妙的医术,接回了白普的断骨,并为他驱毒疗伤。
他用生命保证,三个月后他就能够行走,一如常人。
然后是世罗兴冲冲的来了,在她还没意识到义父也在的时候,她拉着他的手,高兴的说她把柳湘拐来了,正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呢。
等到她发现义父在场时,她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然后义父把眼光调转开去,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白师兄还好吗?”她侧过头去,关心的问。
里面太多人了,她觉得没有自己存在的余地,所以悄悄的退了出来。
“没有大碍了。”他微微一笑,“不过柳师姐说要找你算账。”哭得双眼红肿的柳湘,此刻仍然守在白普床旁寸步不离。
“都是她不好,叫人把我拦在外面,不让我进去。”她巨细靡选的把事情说给许希恩听,这样她才不会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
“我只好翻墙进去哭给她看啦,你不知道我还先拿了生姜抹眼睛,辣死我了。”她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还红通通的呢。
“我哭着跟她说白师兄快死了,她居然当场就昏过去,真是笑死我了。”她虽然在笑,却显得十分勉强,“她心里一定要骂我是小恶人了。”
“你是个小红娘。”许希恩温柔的一笑,“如果不是这样,柳师姐也不会老实的说出自己的心意。”
柳湘以为白普性命垂危将死,一古脑的把自己对他的情意全盘托出,还说要与他生死与共。
那乐得白普差点快活得真要成了神仙。
世罗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人是不是要等一切都来不及了,才要把自己的心意让别人知道呢?”她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到柳湘的行为,突然生出的感慨。
“你说的对。”许希恩点头同意,“这样的人是傻子。”
看到柳湘对着身受重伤的白普表白,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感动,而他却是悚然的惊出一身冷汗。依稀仿佛之间,他好像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是世罗,而他来不及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哥哥对妹妹。
“可世上大部分都是这种人,真是可……”
她后面那个惜还没说完,许希恩已经扳过她的肩头,用唇封住她那张叨叨絮絮的小嘴。
她有好一阵子的恍惚,直到那温暖的唇离开她,她才愣愣的摸着自己的唇,神情是愕然不解。
“为什么这么做?”
“不晓得……”他有些尴尬,可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告诉她,“不,是因为我爱你,我想,我等不到你十八岁那一年。”
压抑自己的感情是件辛苦的事。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低声一笑,“傻瓜,你随时都能吻我的。”
他爱她,她早就知道的,他不用说,她也感受得到,他说了,只是让她更加心安而已。
她说相信他,不是骗他也不是敷衍他,不管他昨晚到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只要他要她相信他,她就深信不疑。
“世罗,”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头,“我不只想吻你而已。”
她白嫩的双颊飞上了一朵红云,“我知道。”
他们十指交握,互相依靠着,沉浸在淡淡的甜蜜和无穷的欢喜里,仰头看着浩瀚的穹苍,那灿烂的光辉无穷无尽的延伸着,仿佛他们对彼此绵绵的爱意,也是没有止境的。
“真漂亮,看了十多年了总是不会腻。”许希恩喃喃的说,语气里是无限的满足。
“对了,”世罗眼睛一亮,欣喜的道:“快,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他含着笑让她拉着跑,两个人兴匆匆的跑出了城门,踏着月色来到昨晚的小溪。
“你看!”世罗放开他的手,雀跃的涉过小溪,张开双臂场着清脆的笑声往草丛里奔去。
她奔过的地方陆陆续续的出现一些光点,跟着越聚越多,一股柔和的、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她的全身,感觉像是一团鹅黄色的光源,轻轻的将她包围起来。
闪闪烁烁的流萤,在漆黑而广大的草丛里飞舞着,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碎星星似的。
世罗笑着转过身来,夜风吹扬起她的长发,她将双手往前一送,“满天的星星,通通送给你。”
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但地上的星星却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希恩再也不用一个人看星星了。”
闪烁的流萤不断的飞舞着,像在邀请他似的。
许希恩呆呆的看着她,陡然爆出一声最真挚最动情的呼喊,“世罗——”
他拔腿朝她奔了过去,满心的激动无法言语!
世罗欣喜至极的扑到他怀里,他紧紧的将她拥住,不断的转着圈圈。
他或许无亲无威、他或许孑然一身,可是他有最珍惜他、最懂他的世罗,此刻他心中只涨满了喜悦、喜悦……满满的喜悦。
世罗轻轻的在他耳边说:“昨晚我就是在这儿,你说,这是不是美死啦?”
“这些伤者,都是武状元比试的应考生。”林迅雷神情肃穆的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们的伤势没有三个月是不会好的。”
“三个月?”许希恩皱眉道,“四天后就是比武之日。”
这么说来的话,这些人是来不及参加,只能因伤弃权了。
“身为主办人,这个人可真是不给你面子呀。”许迅火冷漠的问:“你确定这不是冲着你来的?”林迅雷勉强一笑,“大师兄说笑了,小弟我素来胆小,怎么敢跟人结怨?”
他心虚的猜想着,难道真会是那个蒙面人要给他难看?
若是这样的话,他就应该冲着他来,为什么要伤害这些应考生呢!
他日夜受着良心的苛责,叛徒那两个字使他吃睡不好,再好的美食吃进嘴里也如同嚼蜡;他更不敢熟睡,生怕睡了再也醒不过来。
他更怕他的秘密被揭穿,从忠臣沦为叛贼,当年一念之差让他今日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
“义父,我倒觉得这件事情很明显。”许希恩没忽略林迅雷脸上奇怪的心慌,他奇怪他为何因为义父的两句话而脸色大变。
“若这人的目的是要阻止考生应试的话,”他眉头微皱,“那么他是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