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真心剖白含着强烈的指控。她对他的恨就像她的爱一样深。
“果然是我,是我害了你。”他修长的十指痛苦地插入凌乱的短发中。
咏彤闻言,不觉纵声笑了出来,笑出满脸满颊的泪。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提出要求,许下承诺?你怎么可以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这么自私自利?”她气不过,抡起拳头泄恨。
黑崎云反手握住她纤弱的拳头,顺势将她带进怀里。
“我如果真如你所形容的那样自私自利就蟹了,真是那样你早就是我的人,我的妻了。”他把脸面埋入她的黑发中,嗅闻久违的馨香。
是啊!她忘了,这个伟大得一塌胡涂的男人,曾煞费苦心的想撮合她和黑崎佑,还为此默默地为她买了一百多个早餐,还……
“放手,我可不想吃上妨害家庭的官司。”
“妨害谁的家庭?”他不解的问。
“大可耻了你。妈!妈!”跟此等浇薄寡情的男人,没视之为洪水猛兽,已经够不智的了,岂可再与他牵牵扯扯。“妈!”
“叶妈妈到市场买菜去了。”他好心告之。
引狼人室了,她还无情无义的跑到市场去买菜?“难怪你敢肆无忌惮。现在你想怎样?”她乘机滑出他的臂弯。
黑崎云猿臂一伸,如影随形赶到,旋即扣住她的腰,将她“抢”回怀里,满足地拥搂着。
“如蒙上苍垂怜,我只求能这样紧紧拥着你,直到生命终了。”
“抱歉,恕不奉陪。”咏彤穿着短裤修长的腿,胡乱地踢来踢去,可惜没能踢走他,反而令他情欲高涨。
黑崎云翻身压住她,急促地寻找她的唇。
“别——”抢在他之前,咏彤主动献上缠绵的一吻。
良久,良久,她推开他,乞求地:
“就此打住好吗?我承认我曾经发了疯似的倾心狂恋着你,但一切都结束了。让我保留些许美好的回忆,不要把它弄得一团糟,好吗?”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要求得理直气壮。
“有意义吗!我不是乐观的人,面对爱情时尤其容易变得心胸狭隘,斤斤计较。回去吧,我们俩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咏彤赖在他怀里,根本没起来的意思。
“你还爱我?”
“那又怎样?”爱有无限可能。年轻的心,总认为要坎坷艰钜,才够轰轰烈烈,现在想想,真是蠢得可以。“我不想成为可憎的第三者,而且,我认为华怀恩比较适合我。”
“既然如此,那你回来做什么?”
“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违心之论。”黑崎云执起她的手,搭向他的胸口。“听到没有,它正大声的在抗议呢。”
黑崎云板起脸孔警告她:
他走了。
突如其来,又骤然离去。像飘荡的云。
咏彤呆愣在床上,不了解他凭什么嚣张若此?
黑崎佑的婚礼订在双十国庆。
咏彤特地准备了一个大红包放进皮包里,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自己。
她似乎蓄意地,要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让黑氏兄弟见识她秀美绝伦的丰姿。
其实不必任何脂粉来画蛇添足,她就已经够出色了。灵秀出尘的韵致,令她在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风情无限。
奇怪,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她挺美的?被黑崎云抛弃后,她甚至认定她是永远翻不了身,变不成天鹅的丑小鸭。原来是那厮瞎了眼!
愈看愈满意,她索性脱下身上的睡袍,光裸着胴体,往落地长镜前看个分明。
呵!她的各个部位比起九年前,全胀大了好几号,换上来的是丰腴、坚挺、凹凸有致……
高一那年,每晚念完沉重的功课,躺在床上时,她便管不住胡乱驰骋的思绪。幻想她与黑崎云经历初吻,开始笨拙地探索彼此的身体,紧紧的拥抱,和温柔的缱绻。想像他带给她惊心动魄的激情,在繁琐恼人的礼教和校规之下,引领她恣意飞舞在堕落却浪漫的国度里。
她每低声呐喊他的名字时,总觉舌尖充满青橄榄与蜂蜜交混的复杂滋味……
“彤彤,秀琼来接你了。”
她妈妈尖拔的嗓音就像个无情的剪刀手,生生剪断她编织许久,一旦碎了便难以拾缀的美梦。
“来了。”快快穿上一袭蓝底细花洋装,咏彤把满桌的化妆品全数扫进抽屉里,只用一管粉色的口红,淡淡妆点她的朱唇。
她不需要为任何人美丽,在曾经沧海之后,她最该做的是重新找回自己。
才下楼,秀琼一见了她,立刻鸡猫子鬼叫一通。
“要死了,你穿得这么漂亮,叫人家新娘子往哪边摆?”转头,兴致勃勃冲着她妈妈道:
“我已经订婚了。”咏彤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要她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她放鞭炮似的,马上将咏彤数落得狗血淋头。“上次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说?、”
“匆促决定,心想见了面再说不迟。”
“那个心理医生?”林秀琼听她提过几次。
“没错。”
“你真爱他?”
“我……目前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其实她想了何止一百遍,就是无法厘出一个清楚完整的答案。
“危险哪!”林秀琼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待一发动引擎立刻接续她前面的话题。
咏彤扬扬秀眉,企图逼她:
“别乌鸦笑墨鱼。你自己咧?三月结婚,六月孩子就落地,还来对我说教。”话一出口,咏彤即刻心生歉疚,这话说得莽撞了些。
“就是这样,我才特别要劝你凡事三思。”林秀琼抿了抿唇,泪水却像扭开了水龙头一样滚滚直流。
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沧桑,咏彤吃了一惊。昔日甜美丰盈,总像扑了一层薄粉的脸蛋,曾几何时被岁月刻镂得斑斑细纹?秀琼垂塌的下眼睑,粗糙了无光泽的皮肤,在在说明,她,过得不好。
“我年纪不小了,我妈也老了,我爸爸又病成那个样子。”咏彤还拚命为自己的选择辩白,却越辩越心虚。
“二十五岁才正青春呢。等你到台北上了班就知道,满街都是年过三十还高喊单身主义的新女性。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嫁给什么样的人,婚姻都应只有一个理由——爱。如果是你心爱的人,将来无论遇到任何挫折,你都会忍下来,撑下去;否则,你就会怨天尤人,会含恨以终。而且,这样对华怀恩也是不公平的。”
秀琼的话一宇一句,像五寸长的钢钉残酷地插进咏彤的心里头。
“就好比黑崎佑他哥哥,你认得他吧?那个冷冷酷酷,潇洒英俊得教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花心大萝卜。”这女人,结了婚了,还好意思装出那暖昧的“桃花脸”。
“他怎样?”怕让秀琼瞧出蛛丝马迹,咏彤佯装只是随口问问。
“天底下最惨的人就是他。”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先下定论。
“他可以不答应呀!”咏彤听出一腔怒火。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话是没错.,但他却答应了。”一辆机车呼啸而过,林秀琼不甘示弱,猛按喇叭跟他别苗头。
“因为那女孩的爸爸是民意代表,专靠围标公共工程起家的黑道分子。算黑崎云倒楣惹上她,更倒楣的是他还有一个青年才俊,前程‘彷佛’似锦的弟弟。”她强调“仿佛”二字时,脸上带着十分轻蔑的神色。
“我不懂。”他娶不娶老婆和黑崎佑什么关系?
林秀琼夸张地喷了一口气。
咏彤的心以重力加速度坠向阴暗的深渊。又是为了他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