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有一间小屋,屋里头纤尘不染,置得整洁雅致,但却没有什么人气,至少月卯星可以由空洞的气场感觉出来,这是一间空置许久的空屋。
没人住的原因,也许是案桌上的灵位所所致……月卯星看着轻倚在桌案边上的少女,一个寻常肉眼无法看见的女孩,看着这女孩,再看看正在桌案边上摸摸碰碰的春水,他心中的疑问更深。
女孩看见月卯星,更进一步的来说,是看见他周身清圣之气,苍白的脸上出现敬畏之色,连忙起身福了一福。
鞠春水浑然不觉这些,自动自发的从桌案底下的暗格取出三枝清香,设法点上后,拿着香,朝桌案上的灵位拜了三拜——
「良姊姊,春儿要走了,在安定下来之前,恐怕很久很久都不能来看你,所以特来跟你道别,希望你能保佑春儿一路平安……」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可是还是忍不住说了,「虽然爹爹跟大哥容不下我,但他们其实没那么坏,在我走后,希望你也能保佑他们一切顺利。」
闻言,女孩面露愁容。
持香的鞠春水似乎知道她的话会引人不安,因此稍稍解释一下,「其实没什么啦!只是爹爹跟大哥他们所认定的事,跟我所想的并不相同,为免日后摩擦更大,真的伤了彼此的和气,所以我决定要走了,远远的离开……」
有些些的哽咽,她鞠春水毕立见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洒脱。
吸吸鼻子,她插上三炷清香,极力的想压抑下心头那股委屈感,但她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良姊姊,我真不懂,这到底是谁规定的?为什么时间一到,女孩子就一定得嫁人?一定得像个弱者一样,任人安排自个儿的人生?」伫立灵前,总是生气盎然的俏脸上有几分的茫然不解。
咬唇,她愈想愈觉不公平,觉得好恨,「同样都是人,只因为我不是男孩子,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为自个儿的人生做安排?
「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恨恨的抹去眼泪,她不想哭,她一向都是不哭的,但心头那阵受伤的感觉,让她难受。
「大哥明明说过,他不逼我,绝不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但他始终还是做了,而且还是用最卑鄙的方式,他设计我、设计圣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诬赖我……他诬赖我……」
让她心痛的是被亲人设计与诬赖,一想到那份的委屈,持着香,眼泪不禁扑簌簌的落下,觉得好伤心。
一旁的女孩又急又愁,但什么也不能做,最终,那求助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一旁观望的月卯星。
求求您,这当中一定有误会,请您帮忙劝劝她吧——
月卯星跟来,原本就是想了解状况的,没理由拒绝女孩的请求。
凝神聚念,下一刻,他的生魂不再虚无飘渺,而是化为平日的形体……
「谁?」鞠春水很敏感,立即察觉有异,没想到一回过身来,竟然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月卯星,太过讶异,让她忘了在第一时间内擦去脸上的泪水。
「又见面了,鞠姑娘。」微微笑,稀松平常,好像他们常以这样方式见面似的。
鞠春水瞪着他,瞪着他那微微发着荧光,好像有一点点透明的身子,怀疑她的眼睛真是彻底出毛病了。
「你……」困难的出声,她不知道该怎么界定他这时的灵异状态。
迟疑当中,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她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瞪眼,极其不爽的质问:「你跟踪我?」
月卯星轻笑,发现她真的很有趣。
原以为他得花时间先解释此时的状况,没想到她对他此时的异常模样没有第二句话,倒是在计较他跟踪的事?
正打算开口说明,但异常的气流波动惊动了他,让他闭上眼……
「有人来了。」睁开眼后,他说道:「是年少爷,我想,他是来劝你回去的。」
「大哥?怎么可能?」她不信,但绝佳的耳力确实听见异响。
半信半疑的瞪了他一眼,她闪身,朝床上躲去。
月卯星跟着她,但没跟着她一起躲,而是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她隐身在床幔内侧……
「你还不躲起来?」她低斥。
「放心,令兄看不见我。」月卯星微笑,胸有成竹。
她不信他,因为,她明明就看见他了,可是他一脸笃定,而来人的足音又已接近,她不好开口,只好瞪着他……
咬牙,决定赌了!赌他的话是真的!
在她做下决定的同时,门扉「咿呀」一声被打开,来人果真是年冠雅,灵堂边的女孩一见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既忧伤又欣喜的表情。
一如鞠春水的行为模式,年冠雅一进到屋内,直直走向灵堂,脚步在看见灵前的三炷清香时顿了一顿。
清俊的面容上微微露出放心之色,不着形迹的看向屋内可供藏人的地方。
月卯星对着他微笑,但年冠雅当然没看见,他收回视线,就像没看见炉龛里的香似的,如同鞠春水片刻前的动作,自动从暗格内取香,一样三枝,点着后,朝写着「温良」的灵位拜了拜……
第五章
「良妹,昨夜府里发生了」件大事……」持着香,年冠雅开口,温润的嗓音荡漾在微见曙光的房内。
升烟袅袅,只见他不愠不躁的说道:「春儿她被我惹恼了,只怕要气上好一阵子,如果你地下有知,希望你能设法劝劝她,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她要生气,要怎么对我这个大哥发脾气都成,但为了义父,希望她懂事一些,千万别闹到离家出走的局面。」
月卯星看看那头的年冠雅,再看看这头咬着下唇,一脸不甘心的鞠春水,温雅的面容露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大哥也真是了解你,知晓你想离开的打算。」
他的开口换来鞠春水一脸的紧张,虽然年冠雅进来时没看见他,让她稍稍安了心,但她可不确定他的出声会不会被听见,只能用力的瞪他。
「放心,你哥哥他听不见我的声音。」月卯星直接说道。
她不信,但半晌,听年冠雅毫无反应,验证他的话,可她还是觉得不爽,用力的再白他一眼。
那头的年冠雅并不知道这小小的插曲,插上三枝清香后,伫立於灵案前,像说给自己听一样轻声道:「良妹,我的做法或许太极端了一些,让春儿觉得很受伤,但为了义父,我又能如何?」
苦笑,年冠雅颇为无奈,「身为人子,我得设法为义父分忧;为人兄长,我得为这个妹妹打算,不论是哪种身分立场,确保她一生喜乐和顺,是我责无旁贷的义务与责任,只是鱼与熊掌,两者难以兼得,我其实也很为难。」
鞠春水咬唇,听半天只觉得呕上加呕,表情黑得有些难看。
她多想反驳,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旁的人觉得是为她好的事,只要她不觉得好,那一切都是白搭。
就像嫁人的事,这种事她一直就没有考虑过,可是就因为一句「为她着想」,他们不顾她的意愿就要她接受,这种硬性逼迫的事,造成她痛苦在先,怎可能让她快乐得起来?怎么可以说是为了她好?
「春儿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吗?」年冠雅轻叹出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不禁放柔,「我还记得,春儿小的时候,软软甜甜的,见了人总是笑咪咪,即使玩得一身的污泥,也是一脸的甜笑,是个让人疼到心坎儿里去的女娃儿……」